多少次了,人们以为皮埃尔就快死了。他饱受精神和肉体双重痛苦的折磨,他已陷入垂死状态,认不出床头的马蒂亚斯·桑道夫伯爵了!他甚至连莎娃的名字也说不出来了!
然而治疗卓有成效,年轻人日渐康复。医治肉体的创伤远比医治精神创伤要快得多。他的伤口开始愈合,肺部也恢复了正常功能。快到七月十七号时,大夫确信,皮埃尔得救了。
这天,年轻人认出了大夫。他用微弱的声音呼唤大夫的真名。
“对你而言,孩子,我是马蒂亚·桑道夫,”大夫回答他说:“但只对你一个人而言!”
皮埃尔望着他,好像急不可待地想听他解释清楚。
“以后再说吧,”大夫说,“以后再说!”
皮埃尔在一间漂亮的房间里养伤:周围海风轻拂,空气清新,窗户面北、面东而开,窗外流水淙淙,绿荫蔽日,四季常青。在此,皮埃尔肯定会迅速恢复健康。大夫不断地给他治疗,时刻都在他身边忙碌。后来,大夫确认治愈皮埃尔成功在望时,便选了个聪明、善良、绝对可靠的人来当助手。
这就是伯斯卡德,他对皮埃尔如同对大夫一样忠心。不用说,他和马提夫对拉居兹公墓所发生的事绝对保密,他们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年轻人是从他自己的坟墓里被救出来的。
在近几个月中发生的种种事情,伯斯卡德全都知道,因而他对病人也格外关心。皮埃尔和莎娃相亲相爱,却被萨卡尼活活拆散,这理所当然地激起了伯斯卡德对这个无耻之徒的痛恨。送葬行列和婚车在斯特拉顿公馆门前的相遇,在拉居兹公墓里掘墓盗尸,这些都深深地打动了这个善良的人。尽管还不了解大夫的真正目的,但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参与到大夫的计划中去了。
因此,伯斯卡德连忙接受了看护病人的任务。大夫叮嘱他,要他使尽浑身解数,用自己的快乐性格去影响病人,逗他开心。这事他十拿九稳。更何况自那日在格拉沃萨集会上收了皮埃尔两个弗罗林以来,他一直把皮埃尔看作债主,一有机会,他总想千方百计还清债务。
所以,伯斯卡德怀着这种心情,留在皮埃尔身旁,与他谈心聊天,不让他有时间胡思乱想。
正是在这种情形下,有一天,伯斯卡德在皮埃尔的要求下,讲起他是如何结识安泰基特大夫的。
“小海轮事件,皮埃尔先生!”他回答说:“你应该还记得吧!……小海轮下水,把马提夫一下子变成英雄了!”
皮埃尔并没有忘记格拉沃萨集会那天游艇进港时所发生的重大事件。但他却不知道,两个杂技演员是听从了大夫的建议,才放弃了自己的职业,成为大夫手下的。
“是啊,巴托里先生!”伯斯卡德说:“是的,是这样的,马提夫见义勇为,让我们一下子摆脱了贫困!可虽然大夫有恩于我们,我们也并没有忘了您的恩情啊!”
“我的恩情?”
“是啊,巴托里先生,那天您差一点儿就成了我们的观众了。您交了两个弗罗林,却转眼就不见了,搞得我们也没演成!”
听了伯斯卡德的话,皮埃尔回想起来,当时他付了两个弗罗林,正要走进普罗旺斯献技场,却又突然离开了。
年轻人早已忘了这件事,但他却笑着回答伯斯卡德,这是一丝苦笑,因为他又回想起了他挤在人群中去找莎娃·多龙塔的情形。
于是他闭上双眼,想着那一天后发生的一切。想到莎娃必定已经结了婚,他就伤恸欲绝,恨不能将救活他的人通通诅咒一番!
伯斯卡德看出,格拉沃萨的这个集会勾起了皮埃尔伤心的回忆,他就不再提及此事,甚至沉默起来,只是自言自语道:
“每五分钟给我的病员服半匙开心药,对啊!这就是大夫开的药方。不过这可不容易办到啊!”
过了一会儿,皮埃尔睁开眼,又开口问道:
“这么说,伯斯卡德,在小海轮事件以前你还不认识安泰基特大夫?”
“在此之前我们从没见过他,”伯斯卡德答道:“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从那天起你们就再没有离开过他?”
“没有,除了他派我出过几次差以外。”
“那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您能告诉我吗,伯斯卡德先生?”
“我有理由相信,皮埃尔先生,我们是在一个岛上,因为四周都是海水。”
“肯定是的,可我们到底在地中海的什么地方?”
“这个嘛,是南,是北,是西,是东,我根本就说不出来!”伯斯卡德答道:“管他的,这个无关紧要!可以肯定的是,我们是在安泰基特大夫家里,我们吃得好,穿得暖,睡得香,还处处受人尊重……”
“可你要是不知道这个岛的位置,至少该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吧?”
“它叫什么名字?……噢!当然知道!”伯斯卡德答道:“它叫安泰基特岛!”
皮埃尔怎么也想不起来地中海上有哪个岛屿叫这个名字,便看着伯斯卡德。
“是呀,皮埃尔先生,是叫安泰基特岛!”正直的小伙子回答道:“这里既没有经度也没有纬度,要是我有个叔叔,他给我写信的收信地址就是地中海!可直到现在老天也不肯给我这份快乐!不管怎么说,它叫安泰基特岛根本不足为怪,因为它归安泰基特大夫所有!至于说是大夫取了这个岛的名字,还是这个岛取了大夫的名字,哪怕我是地理协会的秘书长,也说不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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