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不停地说,“古堡冒烟了,它还在冒,只要它还是一块石头垒着一块石头,以后还会冒烟。”
“谁那么大本事点燃这火的?……”一位老妇人双手合十,问他。
“肖尔特,”弗里克回答道,“你们想这个魔鬼既把火点燃,又怎么会熄灭它呢!”
听了他这番说辞,每个人都使劲往塔楼顶的烟柱望去。最后,大多数人都说清楚地看见了烟,其实这么远的距离,肉眼根本无法看见。
这个奇特现象引起的反响完全超乎人们的想象。在此有必要强调这一点。诸位要是站在村民们的地位,替他们设身处地想想,那就会对以后发生的事不会感到费解了。我并不是求读者也相信这种超自然的神力,只不过想提醒大家,愚昧的山里人是毫无保留地相信这一切。本来人们以为喀尔巴阡城堡是荒无人迹的,这就足以可疑,此刻又骤闻里面有人,天,那会是什么呀!此后城堡又要披上一层多么恐怖的外衣啊!
魏尔斯特村有个饮酒人聚会的场所,甚至有些不饮酒的,在一天辛苦劳作后,也喜欢来此叙叙家常——后一种人自然人数有限。这地方对所有人开放,它是村里主要的、说清楚点,也是唯一一家旅店。
这家旅店的老板是谁呢?是个叫若纳斯的犹太人。他年约六十,心地善良,外表和善。他有副典型的犹太人长相:黑眼睛,鹰钩鼻,厚唇,头发低平,蓄着传统的山羊须。他为人热情,待人殷勤周到;乐于借点钱给这人或那人,对抵押的要求不严,索取利息也不像高利贷者那么贪婪,但他仍规定借债人必须在规定的期限内还清钱财。但愿特兰西瓦尼亚的犹太人都像魏尔斯特村的这位客店老板那样,遇事好商量、好说话!
可不幸的是,好心的若纳斯只有一位。他那些回教同行——因为这些犹太人不是开酒铺的,就是卖油盐酱醋——都是些贪婪的高利贷者,这颇使人为罗马尼亚农民的未来担忧。人们会看到土地逐渐会从当地人手里转到这些外来户手中。由于借债人无法偿还借款,这些犹太人一跃而成为被抵押的肥沃田地的主人。如今,犹太人的乐土显然不在如德,有朝一日,他们的天堂可能出现在特兰西瓦尼亚的版图上。
“马蒂亚斯国王旅馆”——它就是这么叫的——位于村里那条大街穿过的平台一角上,科尔兹老爷家对面。这是座半砖木结构的老房子,虽一些地方经过修修补补,但墙上爬满绿色藤蔓,一片青翠,颇为诱人。旅店只有层低楼,玻璃门开向平台方向。里面,先是间大厅,摆着喝酒用的桌凳,一个虫蛀了的橡木碗橱,里面放着杯盘碗盏,擦得锃亮,还有个发黑的木柜台,若纳斯就站在后面忙碌地招待客人。
现在看看大厅如何采光的:朝街的墙壁上开了两扇窗户,另两扇在对面的内壁上。其中一扇外面植物攀援交错,形成厚厚一道帷幕,把外面遮得严严实实的,只漏进点滴光线。打开另一扇,极目远眺,整个浮尔康山谷景色尽收眼底。窗洞下几尺深处尼亚德溪水喧嚣着奔腾而过。这条溪流发源于古堡耸立的奥尔加勒高地。顺着山口的陡坡流下来,一路上接纳了许多山涧小溪,所以夏季水量也很充足。最后它喧嚣着注入瓦拉几亚的希尔河。
右边,大厅旁边有六七间小房间,足以安置在过境前想稍稍休息的过往旅客,因为这种人为数不多。他们肯定会受到酒店老板的盛情款待,这儿价格公道,还常年供应他亲自弄来的上等烟草,若纳斯本人睡在小阁楼里,一个奇形怪状的天窗开在铺满鲜花的屋顶上,朝着村中的平地。
5月29日晚,魏尔斯特村的显要人物在这家旅店里聚会,有科尔兹村长、海德莫尔教师、护林人尼克·戴克及十二名主要村民,以及牧羊人弗里克,他在这群人中并非无足轻重。巴塔克医生没出席这次会议,因为他被一名老病号十万火急地召去,后者只等他去才撒手人世呢。说好等确实不需要他的照顾时,他马上赶来。
等待这位前检疫员来的时候,大家吃吃喝喝,聊着当前这个严重的事件。若纳斯忙着给一些人端上汤水,或一种叫“玛玛里卡”的玉米糕点,这种糕,浸泡在刚挤出来的牛奶里,味道鲜美可口。给那些人奉上烈酒,罗马尼亚人像喝凉水似的开怀畅饮,他们还饮每杯半个苏的“施纳普斯”酒,特别是“拉基乌”,这是一种劲烈的李子酒,其销售量在喀尔巴阡地区是很可观的。
这里必须提到酒店的一个规矩,由于若纳斯发现坐着喝酒的顾客比站的多,所以只侍候“坐客”。但那天晚上,生意委实太好了,顾客们争抢板凳。因此,若纳斯也就破例了。他手提酒壶,穿行在桌缝间,不停地斟满不知喝干了多少回的酒杯。
晚上8点半了。从黄昏时起,人们就在不停地高谈阔论,到这时还没商量出什么结果。但是这群老好人在这点上达成了共识:要是喀尔巴阡古堡真的被一些陌生人或什么东西占据着,这就跟城门前放着包炸药,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事态太严重了!”科尔兹法官说道。
“太严重了!”乡村教师抽了几口不离嘴的烟斗,也说道。
“太严重了!”在座的人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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