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9日晚,大约8点,有人从外面取下了旅店的门闩,但由于里面插了销,所以打不开。
若纳斯已经回到小阁楼,听到响动,又赶忙下楼了。他既希望有客人住店,又担心外面是个面目可憎的妖怪,那他可实在不知该如何拒绝它。
若纳斯没开门,只是隔着门小心地问。
“谁在外面?”他问道。
“两个过路人。”
“活人吗?”
“活得好端端的。”
“你们能肯定?……”
“活得要有多好就有多好。可你要是狠心把他们拒之门外,他们就快饿死了。”
若纳斯打定主意,抽下门闩,两个男子走了进来。
他们一进屋,就每人要了间房,说打算在魏尔斯特村住24小时。
若纳斯借着灯光,仔细打量面前的两位陌生来客,确信跟他打交道的是人。这对“马蒂亚斯国王旅馆”来说,是件多么幸运的事啊!
较年轻的那位约莫32岁。身材高挑,脸庞高雅俊秀,双目漆黑。深褐色头发,棕色胡须经过了精心修剪,面容神态略显忧伤,又不乏高傲,一切都说明这是位贵族,像若纳斯这样一位旅店老板善于观察,是绝不会弄错的。
他问两位客人名字,以填写旅客登记表。
“弗朗兹·德戴雷克伯爵和他的随从罗兹科。”年轻人答道。
“从哪儿来?……”
“从克拉约瓦。”
克拉若瓦是罗马尼亚的一重镇,它毗邻喀尔巴阡山脉南部的特兰西瓦尼亚高原的省份。弗朗兹·德戴雷克是罗马尼亚血统——这点,若纳斯一照面就看了出来。
罗兹科呢,他40来岁,高大魁梧,毫毛粗重,举止看上去像个军人。他肩上背着一个军用袋,手里拎着一个轻便旅行箱。这就是年轻伯爵的全部行李。从他的装束可以看出他经常徒步旅游。他肩披大衣,头戴一顶羊毛风雪帽,上身穿件宽大的短上衣,腰着系着皮带,上面挂着一柄瓦拉西亚匕首的刀鞘,脚穿双肥大的厚底鞋,外面还套着鞋罩。
这两位旅客正是十来天前,牧羊人弗里克在山口遇到的人。当时他们正朝累底埃扎脱山走去。他们游完累底埃扎脱山区,一直走到马罗斯县境,又爬上山,来到魏尔斯特村,打算稍事休息,再继续沿希尔河河谷往上走。
“你有几个房间?”弗朗兹·德戴雷克问。
“二间……三间……四间……您要多少有多少。”若纳斯答道。
“两间足够了,”罗兹科说,“只要是挨着。”
“这两间你们满意吗?”若纳斯说着打开大厅尽头的两间客房。
“很好。”弗朗兹·德戴雷克说道。
显然,若纳斯不害怕他的房客。他们不是幽灵,不是幻化成人的精灵鬼怪。不是!这位绅士行为举止处处体现出一位高贵的上流人士受到的教养,旅店老板非常乐意为之效劳。这对“马蒂亚斯国王旅馆”的重新振兴可是个好兆头。
“我们离克鲁日有多远?”年轻人问。
“沿大路,经过佩特罗沙尼和卡尔茨堡,大约要走50英里。”若纳斯答道。
“路难走吗?”
“对步行者来说,太难走了。我觉得伯爵先生应该多休息几天……”
“我们可以开饭了吗?”弗朗兹·德戴雷克打断了旅店老板的热情劝说。
“请等半个钟头,我会为伯爵先生献上一顿丰盛的晚餐……”
“今晚我们只要面包、酒、牛肉和鸡蛋。”
“愿为您效劳。”
“越快越好。”
“马上就来。”
若纳斯正要进厨房,这时伯爵的问话使他停住了脚步。
“你这儿好像客人不多?……”弗朗兹·德戴雷克问。
“呃……这时间人少,伯爵先生。”
“村里人不在这个时间来喝杯酒、抽根烟吗?”
“时间已经过了……伯爵先生……我们这儿一般母鸡进窝,大家也上床睡觉了。”
他绝不会说出为什么旅店里没一个客人。
“你们村子大概有四五百号人吧?”
“差不多,伯爵先生。”
“但是,我们路上一个活人都没见到……”
“这是因为……今天……今天星期六……是周日的前夜……”
幸运弗朗兹·德戴雷克不再追问下去,否则,若纳斯真不知该如何作答。无论如何他不会自断后路。这些外地人要是知道真相,谁担保他们不会立即拔腿逃出这座鬼名远播的村子!
“但愿他们吃饭时那个声音别来捣乱!”若纳斯一边想,一边把桌子支在大厅中央。
很快,年轻人要的便餐就摆放在洁白的桌布上。弗朗兹。德戴雷克入席,罗兹科按照旅行时的习惯坐在他对面。两人狼吞虎咽,饭后,各自回屋休息。
饭桌上,年轻伯爵和罗兹科连十句话都没说到,所以,若纳斯也无从探听到什么,这让他很不高兴。何况,弗朗兹·德戴雷克看上去城府很深,喜怒不形于色;据旅店老板观察,他也别想从罗兹科那儿套出有关他主人家世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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