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晚会的参加人员,上尉对所有的人都殷勤接待,尽里莱恩斯堡主人之谊。大家未跳舞,因为没有乐队;但丰盛的酒菜很好地取代了欧洲舞会的军乐队。桌上耸立起一个金字塔形布丁①,这是若利夫夫人亲手制作的;这是一个巨大的截锥体,用面粉、驯鹿油和麝香牛油制成,也许这里缺了食谱中要求的鸡蛋、牛奶、柠檬,但蛋糕巨大弥补了这一缺憾。若利夫夫人不停地把布丁切成片,但布丁总不见小。桌上还有成堆的三明治,三明治中的乌贼骨取代了英国面包中细腻的黄油;在两片乌贼骨——尽管很硬,却抵不住印第安人的牙齿;——中间,若利夫夫人巧妙地放进了薄薄的“牛角”条,这是一种咸牛肉,它取代了大陆酒菜台子上皆识的约克火腿和块菰肉冻。至于饮料,有威士忌、杜松子酒,在小锡酒杯中传递,更不用说晚会结束时的潘趣酒,印第安人回到村庄还念念不忘。
①布丁为一种糕点。
因此,在晚会上,若利夫夫妇受到了交口称赞!他们是那么活跃,那么优雅!忙得不可开交!他们提供饮料时多么殷勤啊!不!他们不是在等待,他们能预见各位的愿望。无需提出要求,甚至无需希望!吃了三明治,又来了永吃不完的布丁!吃了布丁,又来了杜松子酒或威士忌。
“不要了,谢谢,若利夫夫人。”
“您太客气了,下士,我要请您允许我喘口气稍息一下。”
“若利夫夫人,我向您保证已吃得喘不过气来了。”
“若利夫下士,您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这一次不要了,夫人,不!不行了!”
这差不多总是幸运的夫妇得到的回答。但下士和他的妻子如此热情地劝让着,最固执的人最后也只好让步了。于是人们不停地吃,没完没了地喝。谈话的调子也升高了!士兵和职员们活跃起来。人们开始谈论着狩猎,后来又谈起了贸易。春季有多少计划啊!北极地区所有的动物都不能使这些胆大妄为的狩猎者满足!熊,狐,麝牛已经被他们击中倒下!海狸,鼠,白鼬,貂,水貂成千上万地落入陷阱中;珍贵毛皮在公司的仓库中堆积如山,这一年,公司的利润之高意想不到!当畅饮激起欧洲人的想象力时,印第安人却端庄而沉默,他们过于骄傲不肯赞赏,过于慎重不肯应允,他们边听着人们的饶舌,边大量地饮着克拉文蒂上尉的烧酒。
上尉对这种热闹感到高兴,对这些可以说被流放到人迹罕至的地方的可怜人的愉悦感到满意,他愉快地在客人中穿梭,人们向他提出的问题,凡是涉及到晚会的都一概回答:
“去问若利夫!去问若利夫!”
在隶属里莱恩斯堡的卫队和士兵中,有几个人应特别提一下,因为,正是这些人将经受可怕环境的考验,这种考验任何人类的洞察力都无法预测。他们是贾斯珀·霍布森中尉、朗中士、若利夫夫妇,以及上尉请到晚会来的两位外国妇女。
贾斯珀·霍布森中尉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小个儿,瘦削,如果说他的肌肉不够发达,他的毅力却使他能战胜所有的考验与突发事件。这是“公司的子弟”。他的父亲霍布森少校,是都柏林的一个爱尔兰人,前几年刚刚去世,他曾与太太在阿西尼博因堡驻扎多年。贾斯珀就诞生在那儿。在那儿,在罗兹山山脚下,他自由自在地渡过了童年与青年。经过霍布森少校的严格教育,在少年时,他便是一个冷静而勇敢的男子汉了。贾斯珀·霍布森不是一个好猎手,而是一个战士,一个聪明而勇敢的军官。在俄勒冈,公司在同与它竞争的联合公司的斗争中,他的热情与勇敢使他脱颖而出,并迅速地升任中尉。由于他功德斐然,他刚刚受命率领一支北极探险队。这个探险队的任务是勘察大熊湖的北极地带,并在美洲大陆的最边缘建起一座堡垒。贾斯珀·霍布森中尉准备四月初出发。
如果说中尉代表的典型是完美军官,五十来岁,胡子硬得好似椰子须的朗中士就是典型的士兵了,他生性勇敢,秉性顺从,坚决服从指挥,无论命令多么怪诞,决不置疑,接受工作从不挑挑拣拣,这是一部真正的穿制服的机器,但却是完美的机器,从不磨损,始终运转,从不疲倦。也许朗中士对他的手下士兵有些严酷,正如他对待自己。他毫不容忍丝毫的违纪行为,只要有轻微的过失,便无情地处罚不许出营,而他自己却从未违纪过。不过,应该说他也下命令,指挥别人,因为他的军衔迫使他这样做,但总的来说,他并不喜欢指挥别人。总之,这是一个生性服从的男人,这种自我的放弃正适合他的盲从性格。正是靠这种人才可组成令人生畏的军队。他们是手臂,受一个大脑的指挥,这不正是力量的真正所在吗?寓言中创造了两个人物:百臂的布里阿雷与百头的希德尔。如果让两个魔鬼决斗,谁将取胜?是布里阿雷。
人们已认识了若利夫下士。他是一个瞎忙的人,但人们喜欢看他瞎转悠。与其说他是士兵,不如说他是一个总管。他自己也这样觉得。因此,他乐于被称作:“总务下士”,不过,在这些琐事中,如果不是小个子的若利夫夫人稳妥地指导他,他会百次地迷失方向,理不清头绪。结果是,若利夫下士听老婆的,但他不想承认,也许他会像哲学家桑丘①那样对自己说:女人的主见不值一听,但如果对此毫不在意,那简直就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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