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 10 月 21 日,这四位巴黎人一早便在帕皮提登岸了。他们没有邀请任何人相伴,甚至连礼仪教师也没有叫上(他的腿再也受不了如此长时间的跋涉了)。他们像空气一样自由自在,像放了假的小学生一样无拘无束,很高兴能够双脚踩上一片有着岩石和腐植土的实实在在的大地。
第一站当然是参观帕皮提了。毋庸置疑,群岛的首府是一座美丽的城市。郁郁苍苍的林木遮天蔽日,浓密的绿荫掩住了海滩上的房屋、海员商店、货物搬运场和设在港口深处的主要商业建筑。“四重奏”东游西逛,漫步在美丽的树荫下,打心眼里感到快活。一些道路与码头相连(那儿铺着一条美国制式的铁路),我们的艺术家沿着其中的一条,冒然闯进城里去。
城区内的街道宽敞,也像亿万城的街道似的整齐划一,每个拐弯处均呈90 度直角。道路两边的花园里绿草如荫,空气清爽宜人。即便在这么早的时候,街道上已经很热闹了,欧洲人和当地土著人来来往往穿流不息。晚上 8点钟后,路上更加热闹,这种景象往往要整整持续一夜。大家很清楚,热带的夜晚,尤其是塔希提岛的夜晚不适合人们躺在床上度过,尽管帕皮提的床是用椰子外皮纤维织成的粗布做的,上面铺着芭蕉叶和吉贝缨子做的床垫,就不说抵御蚊子袭击的蚊帐了。
至于说房屋,很容易认出来哪些是欧洲人住的,哪些是塔希提人住的。欧洲人的房子几乎全是木头结构,下面用石头砌成几英尺高的基础,住在里面别提多舒服了。塔希提人的房子在城里相当少见,它们零零落落任意散布在绿荫下。这些房子都是用竹竿拼接搭成的,上面覆盖着席子。这使得它们既干净整洁,又空气流通,而且看着讨人喜欢。
但是土著人呢?
“土著人嘛……”弗拉斯科兰对他的伙伴们说,“这儿的土著人并不比夏威夷的多。他们在被征服之前很喜欢拿人的排骨当晚餐,而且把俘虏来的人的眼珠挖出来献给君王,然后依照塔希提的办法把他烤了!不过现在,我们找不到这样的土著人了。”
“啊,居然这样!这么说,大洋洲再也没有吃人的野人喽!”潘西纳叫了起来,“难道我们跑了几千英里的路,就一个也碰不上!”
“别性急嘛!”大提琴手一边安慰他,一边用右手向空中拍打,好像《巴黎的秘密》
①中的罗丹,“悠着点儿吧!也许我们今后遇到的野人多得很呢,满足了你那愚蠢的好奇心后还绰绰有余!”
他不知道,这话算是让他说着了!
塔希提人极有可能是马来人血统,属于他们自称的毛利人。赖阿特阿岛,也就是“圣岛”,有可能是他们国王的诞生地。那是背风群岛中由太平洋一泓清水滋润着的一个风光迷人的地方。
传教士到来之前,塔希提群岛分成三个社会等级:王族为第一等级,他
① 法国作家欧仁·苏在报纸上发表的一部连载小说(1842),当时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们是些享有特权的人物,被认为具有创造奇迹的非凡才能;第二个等级是部落首领和地主,他们受王族的控制,不怎么被人尊重;最下层的就是平民了,他们没有丝毫的个人财产,即便有,顶多是土地上的收益。
群岛被征服者占领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甚至在此之前,由于英国圣公会和天主教的传教士的影响,情况已经有了改变。但是,这些土著人的聪明才智、他们使用的语言、他们的乐观精神、他们正视各种艰难困苦的勇气以及美丽的相貌并没有变。这几位巴黎人不管在城里还是在郊外,都对这一切连连称赞。
“真想不到,多漂亮的小伙子!”一位说。
“多美丽的姑娘!”另一位说。
的确!男人个个身材高大,古铜色的皮肤,就像浸透了热血似的;匀称的体型,犹如古代雕刻的模特儿;表情温和可爱。毛利人长得确实漂亮,大大的眼睛又明又亮,嘴唇稍稍偏厚但线条优美。安宁太平的生活使得过去战时必不可少的文身现已趋于绝迹。
当然了,岛上最有钱人的穿戴打扮已经欧化。再说,他们穿上领口很低的衬衫,浅玫瑰红料子的上衣,裤腿垂到皮靴上的长裤,样子还是很神气的。不过这些人引不起“四重奏”的兴趣来。是的,绝对引不起!比起剪裁入时的裤子来,我们的艺术家更喜欢用五颜六色的花棉布做的,从腰部一直缠到脚踝的那种裙裤。他们不爱看高顶礼帽,甚至不在意巴拿马草帽,他们感兴趣的是那种男女都爱戴的“艾”。这种帽子是用树叶和鲜花做成的。
至于说女人,她们仍然是布干维尔笔下的那种诗一般美丽动人的塔希提女人。她们或者在浓黑的披肩发辫上束一个用白色的栀子花瓣做的花冠,或者头戴一顶用椰子树嫩芽皮做的轻盈的帽子。“‘雷瓦雷瓦’,这种帽子的名字多么悦耳,简直是一个梦幻中的字眼,”伊韦尔奈赞叹说。需要补充的是,这种服装稍稍一动色彩就发生变化,尤如一个千变万化的万花筒。除了服装迷人外,她们的步态优美,举手投足间显得漫不经心,脸上总挂着温柔的笑容,明汪汪的眼睛如一泓清水,说起话来声音柔和清脆,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当“四重奏”中间的一位连声称赞“真想不到,多漂亮的小伙子!”的时候,其他的人一致应道“多美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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