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默默地走得很慢。凯拉邦大人忍住内心的怒火,只是反复地说着这几个字眼:“哥萨克人、铁路、车厢、萨法尔!”范·密泰恩觊觎着说明他打算要分手的机会,可是看到他的朋友的怒气随时都可能一触即发,也就无隙可乘、不敢开口了。
他们在晚上9点钟到达肖帕村。由于这段路是步行,所以必须休息一整夜。旅馆条件一般,但是他们累得要命,全都一连睡了10个小时,而阿赫梅则在当晚就到乡村里去找交通工具了。
第二天是9月14日,7点钟的时候,一辆套好的两轮轻便马车已经停在旅馆门口了。
这辆简陋的车子有两个轮子,里面只能勉强挤进三个人,怎么能不使人怀念从前那辆驿站马车呢!车辕上套着两匹马,要拉这么重的车子可真不算多。非常幸运的是,阿赫梅让人把一块篷布拉在木头的框架上盖住了马车,因此可以遮风挡雨。在没有更好的交通工具之前也就只能如此,因为要想有更好的车子,更加舒适地到达特拉布松,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不难理解,在看到这辆马车的时候,范·密泰恩无论多么达观,布吕诺虽然累得要命,都忍不住做了一个鬼脸,但凯拉邦大人只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就立刻变得正经起来。
“我能找到的就是这些了,叔叔!”阿赫梅指着马车说道。
“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些!”凯拉邦答道,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人看出他对那辆出色的驿站马车的任何怀念。
“不错……”阿赫梅又说,“这辆马车里垫着厚厚的干草……”
“我们就会像王公一样了,侄儿!”
“一些舞台上的王公!”布吕诺小声地说。
“嗯?”凯拉邦哼了一声。
“再说,”阿赫梅又说道,“我们离特拉布松只有60公里了,我相信到那里就可以换一辆更好的车子。”
“我再说一遍,这一辆就足够了!”凯拉邦一边说,一边皱着眉毛观察,看看是否会突然发觉同伴们的脸上有想要反驳的样子。
但是在这道可怕的目光的重压下,所有的人都摆出一副毫无表情的面孔。
他们的安排如下:凯拉邦大人、范·密泰恩和布吕诺坐在马车里,车夫骑其中的一匹马,注意每走一段就换骑另一匹;惯于吃苦的阿赫梅和尼西布骑马跟随,他们希望这样能不耽误太多的时间就到达特拉布松。到了那个重要的城市里,他们就打算用尽可能舒适的方法来结束这次旅行。
在那次撞车中,两支水烟筒幸免于难,得以物归原主。除此之外,马车上还装了一些食品和用具,于是凯拉邦大人就示意出发。在这段海滨地带,村庄都彼此挨得很近,极少有超过四五公里的。因此他们的休息和食物补充都很方便,连性急的阿赫梅也同意在途中适当休息,尤其是因为村庄的“杜坎”里的食物十分充足。
“上路!”当他的叔叔在马车里坐好之后,阿赫梅又说了一遍。
这时布吕诺靠近范·密泰恩,以几乎是专横的严肃语气说道:
“主人,您什么时候向凯拉邦大人提那个建议呢?”
“我还没有找到机会,”范·密泰恩含糊其词地答道。“何况我觉得还没有充分准备好……”
“这么说,我们就要爬到那里面去了?”布吕诺用不屑一顾的手势指着马车说道。
“对……是暂时的!”
“可是您什么时候决定要这笔使我们获得自由的钱呢?”
“到下一个村庄再说,”范·密泰恩答道。
“到下一个村庄?……”
“不错!到阿尔夏瓦!”
布吕诺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到马车里坐在主人的后面。沉重的车子在倾斜的路面上跑得还相当快。
但天气可不怎么样。看起来有暴风雨的云层在西面堆积着,可以感觉到地平线那边的风暴的威胁。这段海岸经受来自外海的气流的直接冲击,走起来不大容易。天有不测风云,而穆罕默德的忠实信徒们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懂得听天由命。不过令人担心的是黑海不再长久地表明它符合它的希腊文名称“欧兴桥”意思是非常好客,而是会显得像它的土耳其文名称Kara Dequitz,这个兆头就不大妙了。
非常幸运的是这里不是旅途要穿过的高山地区。那里根本就没有路,必须冒险地穿越连樵夫的斧头都没有碰过的森林,马车要在那里通过几乎是不可能的。这里的海岸比较好走,村庄之间总是有路可通的。道路在阿尔卑斯山的果树当中,核桃树、栗树的林荫下,月桂树和玫瑰丛中穿行,两旁是野葡萄纠缠在一起的蔓枝。
不过,如果说这条边界对于旅行者来说是容易通过的话,它的低凹部分却对健康不利。那里伸展着散发恶臭的沼泽,从5月到8月流行地方性的伤寒。幸亏现在是9月份,凯拉邦大人和他的同伴们的健康不会有任何危险。疲劳可以,但是不能生病,不过如果永远不能痊愈的话,也就能够永远长眠了。当最固执的土耳其人这样推理的时候,他的同伴们都无话可说。
将近上午9点钟的时候,马车在阿尔夏瓦村停了下来。他们打算一个小时以后出发,以至于范·密泰恩无法说出向他的朋友凯拉邦借钱的了不起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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