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维斯·达当脱是一个真正的独身主人者。人们无法想象在一对男女联姻的社会会有这样一个男人,在他的人生地平线上从未升起过蜜月。他不是一个厌恶女人的人,因为他也喜欢同女人打交道。但是却是一个强烈的厌婚主义者。他认为一个精神和身体都健全的男人,一旦投入事业中,是无暇考虑结婚的。他不能接受卑躬屈膝的婚姻,礼仪形式的婚姻,不能接受为了个人利益、金钱或某种理由的婚姻,不能接受财产公有制或财产分配制的婚姻,总之不能接受在这种世俗社会中任何形式的婚姻。
再者,做为一个独身者,不等于说他整天逍遥自在,无所事事。克劳维斯·达当脱就是这样。如果说一个人拥有200万法郎的财富,那么不是祖先留下的,就是靠遗产得到的。但是达当脱却是不折不扣完全靠自己挣得的。他把资金投放在许多商业和工业方面,如制桶业、大理石业,瓶塞制作业以及利维撒尔特葡萄酒的生产。由于他通晓多种业务,使他获得了相当可观的利润。对本地区至关重要的制桶业,他投入了最多的时间和才智。40岁时,在他挣得财富,有了稳定收入后,退出了所有事业。他不愿意成为一个为节省开支而处心积虑的守财奴。自从退休后,他衣食不愁,旅游兴趣不减,特别是巴黎之行,他去得很频繁。他不仅有一副好身体,还有一个令南部非洲最有名的飞禽也望尘莫及的好胃口。
我们这位佩皮尼昂人其家族只剩他一个人了。从他家祖先到子孙后代,延续至今到他这一代结束了。他没有一个直系亲属、没有一个后代传人,没有一个旁系亲属——除非计算到第26或者第27亲属等级,否则只能这样。因为据统计学家说,所有法国人都只能上溯到弗朗索瓦一世时代,亲属等级也不包括旁系亲属在内。否则一个人,其亲属历史上溯到公元元年,他的祖先人数将达到139兆亿,而且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吗?
克劳维斯·达当脱并不为此感到有什么骄傲。他没有一个众人都有的家庭,也就不会有什么不愉快。他从未想过用大家熟悉的方式来建立一个家庭,只是打算上船去奥兰,并能平安抵达这个阿尔及利亚一个大省的首府。
他认为“阿洁莱”号能够顺利完成航程的最重要理由之一是一位佩皮尼昂人登上了这条远洋轮。往日他前往阿尔及利亚——个他喜欢的国家——都是从马赛出发。这是第一次他感到更喜欢从塞特出发的路线。
一艘远洋轮能有幸运送他本人,重要的是在旅途上让他满意,而且经过短暂而顺利地航程就能安全抵达。
当克劳维斯·达当脱刚一踏上甲板,就转身对他的仆人说:
“帕特利斯,去确定一下第13号船舱。”
“先生,您知道这个舱位已用电报定好了,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那么,放好行李,为我在餐厅尽可能选一个好座位,离船长不要太远。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胸了。”
这后面一句话,帕特利斯马马虎虎能听懂,不过他更希望他的主人能说“饥饿难忍”。从他撅起的嘴唇可以看到他不很满意,不过尽管他不满意,还是朝后甲板走去。
这时候,克劳维斯·达当脱看见了刚从指挥塔下来的“阿洁莱”号船长,就直截了当地说:
“喂,船长!你为什么不耐心等一等一个迟到的旅客呢?……难道你的远洋轮真的急不可耐要活动一下手脚吗?”
这种比喻不是海上用语,因为他不是一个海员。他只是凭想象随口而说。他的话有时是错误百出的上层语言,有时是不堪入耳的俗言俚语。
“先生,”布卡拉什船长说,“我们的船是准时起航的。公司的规定不允许我们等待……”
“我也不愿意你这样做!”克劳维斯·达当脱说着向船长伸出了手。
“我也不愿意!”船长回答说,“不过我还是被迫停了船……”
“那么就让船停下好了!”这个佩皮尼昂人说道。
他用力握了一下布卡拉什船长的手,握手的劲头好像一个使惯木桶轴和水槽的老木桶匠。
“你知道,”达当脱接着说,“如果我的汽艇赶不上你的远洋轮,它就要一直追到阿尔及利亚……如果我当时找不到这条汽艇,我就会从码头跳进水里,游泳跟在你们后边!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亲爱的布卡拉什船长!”
克劳维斯·达当脱当真是一个好样的,两个年轻人高兴地听到了这些原话。他们用微笑表示了对他的钦佩。
“真是好样的!”让·塔高纳低声说道。
这时,已耽误了一刻钟的“阿洁莱”号正朝着阿吉德海岬前进。
“对了,布卡拉什船长,问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达当脱先生问。
“请说。”
“晚饭几点开始?”
“5点。”
“还有45分钟,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
达当脱先生身着上等布料的斜纹布背心,上面配有硕大的金属扣。最上端的扣子上用一条粗大金链子系着一块非同一般的打簧表。他看了一下表,急促地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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