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工厂这个地方是一座破旧的寺庙和一座墓,据说是唐朝的什么诗人留下的。当时因为他们年轻,所以拆庙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了。老树爷说自己对拆庙毁坟很是不满,毕竟做这种缺德事会遭报应的,但在那个年代他也不能说什么。四个小伙子倒是抱着破坏一切牛鬼蛇神的劲头拆得火热,可真的不出老树爷所料,拆着拆着邪事儿就发生了。
“小阮的老婆孩子是一天傍晚到柏家坪的,当时村民和工人都在工地上热火朝天的劳动,只有小阮请了假去把他们接了回来。毕竟小女儿刚过满月,又经过长途跋涉过来。所以赶紧安排他们休息之后,小阮又连夜赶往工地。
“可就是这天晚上,在庙东挖房壕的四个铁哥们儿不知道为什么就大吵起来。远处劳动的人,包括老树爷在内,突然看见吴大器忽然像撒呓症一样跳出土壕,嗷嗷叫着朝漆黑的树林跑去,小阮拔腿就追,紧跟着老宁和赵景骞也跟了过去。四人很快就消失在了树林里,其它人哪见过这些事儿,都目瞪口呆傻站在那里。所幸没过多长时间,赵景骞搀扶着神志恍惚的吴大器,老宁安抚着气愤填膺的小阮就走了出来。赵景骞一个劲儿跟大伙解释没事,吴大器咕咕哝哝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有小阮一言不发,他丢下几个哥们儿,愤慨地回家去了。
“可就在那天晚上,阮家的小屋忽然失火了。由于干活累了一天的人们都睡得很香,所以发现时已经晚了。老宁他们三人奋不顾身地冲进屋子去救人,但是可惜,他们抱出来的只是小阮和他妻子烧焦的尸体。令人惊异的是,他老婆带来的两个孩子却不知去向。厂里赶紧给阮妻的单位发了电报,单位确认她是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过来的。那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在失火的时候,男娃抱着妹妹逃了出去。
“可是偌大的黄山野岭,两个娃儿能逃到哪里呢?老宁他们三人还有厂里的工人不顾一切地四处寻找,仍旧毫无踪迹,这件事情最终不了了之。老阮和老婆也说不清道不明地被埋在了这他乡外地的土里。
“但是老树爷看见了失火前的情形。他那天晚上因为受了吴大器着魔的惊吓,迷信的他晚上翻来覆去越想越睡不踏实,怕动了地脉引出灾难。他左思右想,觉得全村的兴亡似乎就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他决定偷偷起来祝祷,给村子禳灾。可就当他掀开帐篷准备出去的时候,在朦胧昏暗的月光下,却看到三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朝马棚的路上走去,他们就是老宁、赵景骞和吴大器!”
小余倒吸一口冷气说:“莫非阮家的火是他们三个人放的?”
宁嫂忽然哭了起来:“老树爷没有跟我说后面的事情,但听他的口气,恐怕是这样。如今果真是冤冤相报啊,当年害人家父母,如今自己的孩子被一一杀掉,是冤死的父母前来索命?还是那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为家报仇呀?我可怜的海儿冤枉呀,他一点儿坏事都没有做过,为什么是这样的下场,替他有罪的爹背这种黑锅……”
妻子仔细听着宁嫂的陈述,使劲咬着嘴唇。她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宁嫂,你知道宁海的亲生母亲是怎么死的么?”
宁嫂止住了哭泣,摇摇头无力地说:“不知道,我就听说她忽然闹着要同老宁离婚,可后来就犯了心脏病死了。”
妻子听完她的话,严肃地说:“宁嫂,恐怕你也有危险,我看你暂时不要回去了。好好住在招待所里,等着这件事情了结了再说。”
宁嫂苦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无尽的沧桑和悲凉说:“海儿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了牵挂,现在无论是死是活,我丝毫不再关心了。”
宁嫂讲完这个久远的故事似乎耗尽了全部精力,小余喂她吃了些东西后,静静躺在床上,慢慢睡了过去。我们三个人看她睡好,这才感到腹内空空,便轻轻锁门出来,准备去餐厅吃些东西。
走进餐厅的时候,我们居然惊讶地发现王国宝也在那里。大师傅见我们过来,赶紧在操作间中探出头呼道:“要不要尝尝我做的臊子面,辋川乡绝对独一份!”
妻子笑着点点头说要三小碗,大师傅叫声“好嘞”,便缩头进去,哼着歌摔起面来。我们三人心领神会,默契地朝有些惊慌的王国宝所在那张桌子走去。
王国宝被我们环坐在中间,样子显得相当狼狈,他连忙呼噜呼噜吞着自己碗里剩下的面条,想吃完赶紧离开这张“群狼环伺”的桌子。谁知他吞得太急,被面汤里的辣椒油硬生生呛了一口,弄得连咳嗽带打喷嚏,半天回不过气儿来。
妻子和小余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俩人一个笑着跑去找大师傅要水,一个给他敲打着后背说:“王先生,你又不急着娶亲,吃这么快做什么?哎呀,今天我们早上出门,似乎还看到你在厂子里游来荡去的,是不是在等某个小姑娘约会啊?”
王国宝喝了一口水,想强行把咳嗽镇压下去。他惶惶惧惧地摆手说:“大家误会了,我有早上散步……咳咳……的毛病,何况这里空气又好……啊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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