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里还是和唐朝一样宁静的山谷,不是么?时间变迁并没有改变这点。从这个意义上,辋川还是辋川。你怎么会喜欢王维的?”
“我跟妈妈回福冈县,在那里的圣福寺看到过后人临摹的《辋川图》就被打动了,所以特意选修的中国文学,特意申请到西安来留学的。”
“昨天去‘竹里馆’的人都有谁?”
“我、柏小姐,还有陈Kun——对了,言Kun,听说赵团长出事了,是么?”
“他只是过度伤心而已,没有大碍的。”我在心里默数着“维生素”团的名单,发现少了一个人,急忙问,“那个崔强没有去么?”
“啊,崔——”樋口费了半天劲儿才发出这个音来,“崔Kun是搞摄影的,跟我们这些人的兴趣不一样。所以,我们要是有什么活动,一般都不叫他。”
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马所长在为赵滔之死盘问崔强时,他的支吾不清以及Lina挺身而出为他作证的情景——这个神秘帅气的崔强究竟是什么背景呢?
“喂喂,言Kun,今天我想去‘鹿柴’,你陪我吧?”
“他们也去么?”我赶紧问。
“柏小姐今天要去写生,陈Kun要陪她。我一个人又不敢擅自行动……”樋口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好吧。”我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又想想说,“不过鹿柴离这里很远,要徒步过去得要一个小时吧?咱们,嗯,能不能绕开村子走?别误会,我妻子今天在那查案,如果被她撞到的话……”
“如果被撞到的话,言Kun的另一只耳朵也会变红的吧。”樋口咯咯笑着说。
樋口换上一身Gore-Tex的户外装,拿着两根登山杖递我一根说:“言Kun,拿上这个爬山很轻松的。”
我接过手杖,她把烫得像绵羊卷的长头发简单扎了一下,然后戴好帽子,用生硬的语调说声“Let’s go”,我们俩便噔噔噔下楼去。
我临走时曾敲敲宁嫂房间的门,她打开门,继续呆滞地忘着我。我好不容易找出几句话,告诉她暂时也不出去,她木然地“哦”了一声,便甩手闭上了房门,搞得我好不郁闷。
我和樋口刚走到楼门口就被老马安排的两个保安叫住,让我们登记姓名和时间。我一看这势必要和樋口写在一起,将来万一妻子一查,就算跳进黄河也别想洗清。所以我赶紧给他们好说歹说,两个保安也算通情达理,所以大手一挥放我们过去后,就又回到休息室里打牌了。
樋口指着工厂北面,眨眨眼对我说:“那里围墙上有塌掉的地方,为言Kun的生命安全起见,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去,直接上北山,怎么样?否则往东走怎么也要经过村子的。”
我笑道:“那最好不过了。”
樋口也嘿嘿笑了,然后挥起登山杖,穿过几处破旧的厂房,领着我直向北边走去。
远远经过宁权的实验室的时候,我不禁下意识望了一眼,发现那里居然还亮着灯!这个宁权每天总是早早就窝在那里,我不禁怀疑他究竟在捣什么鬼。
樋口见我注视着那边思索的样子,也插嘴说:“你是在看那所青房子么?那里的人的确很怪,赵团长好像跟那家主人是好朋友。他经常去他家,回来总像打过架一样。”
“打过架一样?”
“啊,就是像在地上摔跤过一样,我是不是表达不好?”
“很清楚了。”我安慰她说,我不得不承认语言不通有时候会造成重大影响,不然通天塔怎么会半途而废呢?
我们从北面一处颓圮的厂墙处走了出去,前面是一条被人天长日久踩踏出来的羊肠小路,逶迤通向野草丛生荆棘遍布的北山。我忽然想起那天崔强不是说自己在北山摄影呢么?可这座荒凉凌乱的小山丘上,究竟有什么能值得切入镜头的美景呢?
樋口似乎很轻盈地在灌木丛中穿来穿去,我来不及多想,只好快步跟随。我俩翻过北山,又在山麓小路上绕了许久。估摸已经远离柏家坪之后,我们才走出山去,然后横穿山与河之间的大道,下到辋川河谷地。沿着布满大大小小的卵石路走了一会儿,很容易就找到一片水流宽浅的地方,我搀着樋口从裸露的石头上越过浅滩,然后爬上河谷彼岸走了半天小时,便可以看见鹿柴山顶那块标志性的巨石了。
目前“辋川二十景”中,可考证方位的大略有一半左右,其中“鹿柴”就是因为那块山顶凸出的巨石(当地人称之为“老虎石”)而最好辨认。
我们俩一股作气爬上了山顶。虽然现在山上松海无存,麋鹿难寻,但是还有稀稀落落的树木和灌木。坐在树下的荫凉处休息时,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感到“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清宁意境。我和樋口爬上老虎石,悠闲地仰坐在上面,看着秋天的日光从东边慢慢移过来,让它尽情懒洋洋地洒照身上。
52书库推荐浏览: 言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