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辉不是经常陪你么?”我问。
“对他不放心。”
“对我就放心?”
“你呀,没什么能耐,也没什么出息,这点最让女人放心了,所以好多女人都愿意跟你说话。”
“喂,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侮辱我?”
“好啦好啦,快点走吧!咱们还可以去那边野餐,我带着吃的呢——对了,那个宁嫂没有大碍吧?她也够不容易的,出了这么大事,那个宁工程师都不过来问问。”
是啊,我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宁工在忙什么呢?他难道真的就一点也不关心宁嫂么?就算不关心她,他难道也不怕宁嫂把他们以前的所作所为揭穿么?怎么他最近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你知道宁嫂的儿子出意外的事情吧?村里人都说是那个阮家的孩子回来报仇了。”柏芽儿忽然说。
“怎么,你也知道这件事?”
“废话,这在村里面是公开的秘密。”
“你怎么看呢?”我故意试探她。
“我的意见?如果当初真是像传言的那样陷害阮家,那么肇事者现在也算咎由自取。”
“你不觉得这有些残忍么?”
“残忍?你觉得父母重男轻女,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就不残忍么?告诉你,在孤儿院中的生活让我再也不相信别人,尤其是那些自以为是、可以左右别人命运的人!”她在山路上停住脚步,似乎有些激动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陈光辉么?就是因为他家出自那种能够决定别人命运的家庭!当他爱护你的时候,他可以帮你摘下天上的星星,或者不是星星,而是星星般的钻石,但是当他觉得你可有可无的时候,他会像当初抛弃我的父母一样甩开我。这就是结果,不用说也能预料到的结果。”
“可是,你都没有尝试过,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你认为我还要无缘无故经受第二次伤害么?”柏芽儿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干巴巴地说。
“这个,我不知道。”我把那重重的画夹摘下来换到另一个肩膀上,“但是,有一点我很明白,没有哪个人的一生都不会遭受伤害的,即使你想逃避,你也逃不掉命运的坎坷。”
“所以我想努力做到像建生那样,宠辱不惊,每次画完他,我都感到很轻松。”她叹口气说,“不谈这个了,说说你是来干嘛的吧,我怎么觉着你们三个人有点神神秘秘的?”
“就是普通的游客嘛,我要写一本关于王维的书,我妻子和小姨子跟着来玩。”我撒谎说,“只是没想到遇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妻子她们姐妹俩向来好奇心就重,难免不像大显身手,所以就神秘兮兮啦。”
柏芽儿信服地点点头说:“有道理。”
秋天是辋川最美的季节,走在山间路上,看着已渐泛黄或者呈红的草木在眼前宛如锦缎般延展开去,真有“连山复秋色”的感觉。大略学美术的人对色彩都十分敏感吧,柏芽儿不停地指着说这一片红叶漂亮,那几棵柿树有意境。我们看看已经日上中天的时刻,就找了个风景殊胜的地方,边吃午餐便欣赏风景。
我们正在吃东西,忽然听见山下不远的一片果林里有沙沙的声音。柏芽儿笑笑说:“肯定是老乡在收果子,走,咱们要两个尝尝鲜。”
她领着我沿山路跑下去,钻进果树林里边望边喊“有人么”。我紧紧跟上她,不一会儿果然看见枝叶晃出现出一个黑瘦的村民来。他往这边看看笑着喊:“是柏姑娘啊,在这边呢!你们想吃苹果还是梨子?”
“一样来一个吧!”柏芽儿在草丛中跳跃过去,一边叫过我来说,“这是沈小姐的丈夫……”
“喂,我有名字的!”我抗议道——第一次这么介绍也就算了,想不到还有第二次。
“怎么,伤自尊了?”柏芽儿嘲讽似的冷笑着,“这是柳鸿图,柳大哥,你的伤好了?”
柳鸿图?!这名字好生耳熟,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就是那个发现古石板,并在看护中受伤的那位村民!
言兄弟吧?沈姑娘前两天还到我家去过,好人啊,大大方方的,还送我一瓶祛痛的红花油呢。来来来,吃苹果,你们带着削皮的刀子呢吧?带着就好,柏姑娘,我这头一累了还是有点晕,不过庄户人没那么娇气,地里的活不能放着对不对?”
“柳大哥,你也是为了看护文物受伤的,村里面就没有什么补偿么?”
“唉,什么补偿不补偿的。我的医药费还不全是公家出的,还要这要那的,那不是没完没了了?不怕你们笑话,这也怪我心贪,当时挖到那石板的时候,还以为能靠它发一笔横财呢!所以说贪心就没有好报,你们看我现在的样子,发财没发成,头倒一个劲儿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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