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养心里一震:父亲告诉自己的那个收信人也在望南庄,这莫非之间有什么巧合不成?
“定九兄,那里究竟出了什么怪事?”
“唉,其实出事也在情理之中。那个地方本来就在蓝关道附近,这些年齐国和陈国又连年内乱,许多人为了避祸就跑到我大周来。那个村子一来挨着交通要冲不远,二来被山水所隔,与世绝缘,所以许多外来人口就群集起来了。虽说现在政策开明,外国移民也不用签证什么的,可总得要办个暂住证吧?不然许多迁来的人口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为非作歹的不在少数啊。这样下去,怎么有利于社会稳定?怎么有利于发展生产?怎么有利于促进祖国的统一大业……”
“行了行了,王兄,我是问你那里出了什么怪事,不是听你讲地域歧视的。快点,简洁点告诉我们,这样还能省点时间,我们也好收拾收拾行李早点出发。”
“啊,我刚才说的复杂了么?没有跑题吧?我说到哪了?想起来了,反正那个望南庄就是一个外来人口聚集点。像宇文兄所说,村子附近确实有一座刘裕当年驻军所建的‘思乡城’。你也知道,往往移民多的地方,房地产业总是比较火爆,于是那个小城被许多外来的有钱大户看上。确实,住在城堡里一来安全,二来也可以凸显自己身份,凭这个造造声势,唬唬地方官,提高一下自己的政治地位;三来,也是最重要的,许多外来人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不愿意别人干扰自己的生活,所以喜欢离群索居,而那个小城自然是最理想的去处了。但奇怪的是,无论谁成为这座城堡的主人,谁就会在很短时间内一命归西。具体死法我就不多讲了,反正有吊死的,有勒死的,有毒死的,有自己跌下来摔死的。当地人都传说那个地方是鬼宅,一般都敬而远之。即使这样,一些不信邪的外来人总是被这座小城所吸引,总是购置下它,然后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最近我听说它又被一位从南宁州来的夏姓财主买下了,还不知道这位新主人的下场如何呢。”
“姓夏?”庾养大吃一惊地问。
“不错,据说此人是爨人的一位族长,因为仰慕中原文化最近才迁来此地的。”
“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你平时多去酒馆,听听八卦新闻就都知道了。”
庾养长出一口气说:“我们还是早点动身吧,反正定九兄想去除暴安良,安乐兄想去瞻仰一下前人的建筑成就,我呢……”
“你怎么样?”王鼎和宇文恺不禁问道。
“我啊,我本江海之人,以悠游为务也——两位,快去打点行李喂饱驴马,咱们午时在东门外见。”
三、
从西安火车站坐班车到蓝田,在县城的汽车站就有到辋川去的小巴。我、妻子和余以清乘上车,买了到辋川乡驻地官上村的票,因为和郭教授他们一行约好了在乡政府碰头。
汽车颠簸着朝东南方向走去,这条路正是以前韩愈被贬南行时走的蓝关古道,诗人左迁南下之际,在这里对送行的侄儿韩湘咏出了“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的名句。不过现在路两旁尽是买玉石的店铺,“蓝田玉”固然有名,但不知道开采到了现在是否还能供这么多人卖来卖去。
我们乘车在关中平原上行驶,度过灞河大桥后不久,就有一条河水沿路缓缓流淌,这便是时常令我神往的辋川河的下游。公路年久失修,加上天长日久的干旱,一路上黄尘滚滚,我算明白了林瑛所讲的柏家坪奇案中凶手如果用车必然留下痕迹的说法了。
车前行十余里,一个村庄静静卧在路旁,这就是当年的“辋口庄”了,如今它的名字已经改作薛家庄。刚出村子,秦岭余脉就赫然横亘前方,挡住去路,真叫人感到有些山穷水尽的地步。两山对峙之间仅仅在河谷的岸边辟出一条细窄的小路,沿小路驶过高山,前面豁然出现一片狭长的谷地,我梦绕魂牵的辋川山谷终于到了。
小路依旧沿着谷岸上的小路,紧贴着山丘迂萦伸展。我不顾外面尘土飞扬,急匆匆扒开窗子,贪婪四眺沿途风光。诚然,对许多人来说,唐时能与江南媲美的辋川河谷,如今由于环境恶化,气候变迁,已经成为一条普普通通的小小山沟。当时滉漾的河水,如今也成为阔阔谷地中一条涓涓细流。但唯一不变的,是辋川迄古而来的静谧和恬详。西安周围的旅游景区多已开发殆尽,多多少少都沾染上了钱财的气息。而辋川依然一如既往安宁地睡在群山之中,无声无息,自荣自没,一条流水,两三村落,或是仍在守候着一千年前隐居于此的诗人 那份“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的出世情怀吧?
妻子手舞足蹈地扑落着从车窗吹到脸上的黄沙,咳嗽着说:“拜托,反正也要在这里住上些日子,有的是时间看风景,你看看你猴急的。”
余以清也一旁搭茬说:“就是就是,我鼻孔里都变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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