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戈什反复不停地思考着这个摆在他面前的难题。终于,一种假设,在被他自己无数次推翻后,最终还是在他脑子里定格了下来。这个假设,正是别人曾两次偶然在他面前提出过的假设。第一次,是在“渔夫之约”,那个乐天主义者,塞尔维亚人米凯尔·米凯洛维奇,第二次是雷根斯堡旅店里的那些游客,他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出了一个想法:钓鱼冠军的外衣之下,隐藏的就是那个把整个多瑙河地区闹得鸡犬不宁的强盗头子。这种假设,虽然连随口说出它的人自己也绝没有真正相信过,但现在,是不是应该严肃地验证一下了呢?
总而言之,又为什么不验证验证这种假设呢?的确,仅就目前所观察到的事实还不能确定什么,但至少,应对这个人进行全面的怀疑监视。而如果后来的观察证明了现时的怀疑是确实成立的,那么,强盗头子和奉命缉捕他的警长同船旅行了这么远,岂不成了非常有趣的历险故事?
这样说来,一出正剧也将演变成闹剧一场,德拉戈什也极不愿承认,这样一种离奇的巧合实际上是完全可能的。然而,成功的闹剧不就在于把一些张冠李戴和出人意料的事都集中在同一地点和一段短暂的时间内发生吗?而在现实生活中,人们通常注意不到这些小事,或者由于它们的分散而被淡化了,显得不那么滑稽可笑。因此,若是借口说某件事悖于常理或难以置信,就随随便便地把它否定掉,可不是健全的思维逻辑。最好还是谨慎些,承认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被机缘巧妙地组合在一起。
他们的船停在科莫恩镇下游几公里的荒郊野外过了一夜。二十八日清晨,德拉戈什在前一天那些想法的驱使下,便有意同布鲁什谈起一个迄今为止两人从未涉及的话题。
“早安,布鲁什先生!”这天早晨,他一钻出船舱,就向布鲁什问好。乘刚才独自待在船舱的机会,他已经设计好了一整套进攻计划。
“早安,杰格先生,”渔夫回答说,一边一如既往地用力摇着橹。
“您昨晚睡得好吗,布鲁什先生?”
“睡得好极了。您呢,杰格先生?”
“嗯……马马虎虎。”
“噢?”布鲁什说,“要是您不舒服的话,干嘛不叫我一声呢?”
“我身体很好,布鲁什先生,”杰格先生回答,“可是我还是觉得黑夜太漫长了。坦率地说,我是睁着眼睛盼着天快些亮起来。”
“那是因为……”
“因为我有些担心,现在我可以告诉您。”
“担心?……”布鲁什重复道,确确实实感到震惊。
“这已不是我头一回这么担惊受怕了,”杰格解释道,“自从您与众不同地选择在远离城市和乡村的地方过夜,我就一直有些不自在。”
“唔!……”布鲁什如梦初醒,说道,“您早该跟我讲一声了,我好另作安排嘛。”
“您忘了,我不是保证过绝不干涉您的行动自由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是,布鲁什先生,我总还是放心不下。您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是城里人,乡下如此僻静荒凉,实在让人感到恐惧。”
“这是习惯问题,杰格先生,”布鲁什和颜悦色地说道,不同意他的看法,“要是我们的旅行再长一点,您就会习惯的。事实上,在地广人稀的乡野,反而不像在大城市里那么危险。大城市里杀人越货的勾当泛滥成灾。”
“有可能您是有道理的,布鲁什先生,”杰格先生赞同道,“不过,单凭印象做事也是不行的。何况,在目前的局势下,我的担心并不是毫无根据。因为我们现在正经过一个盗寇横行的地带!”
“盗寇横行?……”布鲁什惊叫着重复,“您是打哪儿听来的,杰格先生?……跟您说吧,我就住在这一带,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一带有强盗出没!”
这一回倒是杰格先生大惑不解了。
“布鲁什先生,您说的是实话吗?”他大声说,“从巴伐利亚到罗马尼亚,所有人都清楚这事儿,看来只有您一个人孤陋寡闻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布鲁什问道。
“噢!有一帮神出鬼没的匪徒,在多瑙河沿岸打家劫舍,从普雷斯保一直流窜到河口。”
“我真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布鲁什语气极为诚恳。
“不可能!……”杰格先生惊奇地说,“如今在整个多瑙河流域,人们只关心这件事。”
“新鲜事可是天天都有的,”布鲁什心平气和地指出,“这些事情已经很长时间了吗?”
“大约有一年半了,”杰格先生回答说,“如果他们仅仅偷点东西倒也罢了!……那帮强盗偷了东西还不算,有时还杀人。一年半的时间,他们至少犯下十起凶杀案,可案犯仍然逍遥法外。说得再确切些,最后一起凶杀案就发生在离这儿不到五十公里的地方。”
“我现在终于明白您为什么那么提心吊胆了,”布鲁什说,“如果我早知道这些事,我也许会和您同样害怕的。以后,咱们晚上尽量在城市或村落附近过夜,从今天开始就这么办,晚上,咱们把船停泊在格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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