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就是上了艇的人比没上艇的人要碰到更多的麻烦。我再跟你说一遍,即使我抽着了签,我都情愿让给别人!……你看,感觉到脚下踩着坚实的土地,这已经不简单了!……虽然我们被人卑鄙无耻地抛弃了,我倒不想要别人的命……可是,如果赫恩和那帮人无法穿过大浮冰,被迫在冰天雪地中过冬,靠本来只够几个星期的给养度日,你就会明白,等待他们的命运是什么!”
“是的……比我们的命运更惨!”我回答道。
“我再说一句,”水手长说道,“他们光抵达极圈还不够。如果捕鲸船已经离开捕鱼区,一艘满载甚至超载的小艇,远涉重洋,一直行驶到澳大利亚陆地附近,根本不可能!”
这也正是我的看法。兰·盖伊船长和杰姆·韦斯特看法也是如此。如果航行顺利,只装载力所能及的重量,几个月的给养确有保证,总之,诸事顺遂,可能小艇还具备从事这一航行的条件……我们那艘小艇具备这些条件吗?……当然不具备。
以后数日,二月十四、十五、十六、十七日,已将人员和物资全部安置完毕。
到内地去徒步旅行几次,到处土壤同样贫瘠,只有带刺的仙人掌,生长在荒沙中,沙滩上比比皆是。
如果说兰·盖伊船长对找到他哥哥和“珍妮”号的水手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自忖他们乘坐小艇得以离开扎拉尔岛以后,水流会一直将他们带到这一片海岸,那么现在他则不得不承认:这里没有任何弃舟登岸的痕迹。
有一次我们徒步旅行到过四海里以外一座山脚下。山坡坡度和缓,不难攀登,海拔约六、七百杜瓦兹。
参加这次徒步旅行的有兰·盖伊船长、大副、水手弗朗西斯和我。结果是什么也没有发现。放眼向北、向西望去,群山连绵,蜿蜒起伏,光秃裸露,峰顶形状变幻莫测,巧夺天工。待到漫天冰雪的大地毯将它们覆盖之时,严寒亦将冰山固定在海面之上,恐怕很难将二者加以区别了。
然而在东面,原来我们以为是陆地的地方,我们进一步证实了,这个方向上伸展着一片海岸。下午的阳光照耀下,岸上的高山在航海望远镜的镜头中清晰地显露出来。
这到底是海峡这一侧边缘上的大陆呢,还仅仅是一座岛屿?……无论属于哪种情况,大陆也好,岛屿也好,大概也都像西部的土地一样,寸草不生,无人居住,无法居住。
我的思路又转向扎拉尔岛。那里地面上生长着各种植物,异常茂盛。我回忆起阿瑟·皮姆的描写,真不知该作何感想。显然,呈现在我们眼前的这种荒凉景色,更符合人们对南极地区的概念。可是,坐落在几乎同一纬度的扎拉尔群岛,在地震几乎完全将其毁灭之前,却是土壤肥沃,人口众多的。
那一天,兰·盖伊船长提出倡议,要对冰山将我们抛上的这块土地进行地理命名。我们给它取名为哈勒布雷纳地,以纪念我们的双桅帆船。同时,为了同一纪念意义,我们给将极地大陆一分为二的海峡,取名为珍妮峡。
人们这时忙着猎取企鹅。企鹅在岩石上成群结队,比比皆是。两栖动物沿沙滩嬉戏,我们也捕获一些。现在感到需要新鲜肉类了。经过恩迪科特的烹调加工,我们觉得海豹和象海豹的肉十分鲜美可口。此外,迫不得已时,这些动物的油脂,还可以用来为岩洞取暖或烧饭。请不要忘记,我们最凶恶的敌人是寒冷,凡是能够御寒的手段,就都应该使用。是否这些两栖动物在冬季来临时,也要到较低纬度地区去寻找温和一些的气候,现在还不得而知……
幸运的是,还有数百种其他动物,可以保证我们这一小群人不致忍饥挨饿,必要时,也能保证不会口渴难熬。沙滩上爬行着大量的加拉帕戈斯龟。这本是厄瓜多尔海洋中一个群岛的名称,这种龟便由此得名。这就是阿瑟·皮姆谈及的那种龟,扎拉尔岛岛民以此为食。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从扎拉尔岛出发时,在土著人的小船里看见的也是这种龟。
这种龟类,躯体庞大,行动迟缓,笨重不堪;颈部细长,达两法尺;头部呈三角形,与蛇相似;可以数年不进食物。这里没有野芹菜、香芹和野生马齿苋,这种龟便以生长在岸边石缝里的仙人掌为食。
阿瑟·皮姆之所以大胆地将南极龟比作骆驼,这是因为,和骆驼这类反刍动物一样,这种龟在颈端有一个水囊,可容纳二到三加仑的新鲜淡水。根据阿瑟·皮姆自述,用草棍拈阄以前,“逆戟鲸”号的遇险幸存者就靠了一只这种龟幸免饥渴而死。据他说,这种旱龟或海龟,有的体重可达一千二百到一千五百斤。哈勒布雷纳地的龟虽然不超过七、八百斤,但是龟肉的富于营养和味道鲜美,大概是不会逊色的。
所以,虽然我们即将在这距南极不到五度的地方过冬,无论天气如何奇寒,还没有达到顽强的意志也感到绝望的地步。唯一的问题——我不否认这问题的严重性——就是一旦寒季过去,如何返航的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有下列两个条件:一是坐小艇动身的伙伴成功地回到了祖国;二是他们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一艘船只来寻找我们。在这一点上,别人暂且不说,我们可以指望马尔丁·霍特,他不会忘记我们。然而,他的伙伴和他,是否能够搭乘上捕鲸船抵达太平洋的陆地呢?……再说,明年的夏季是否有利于穿越南极海洋,航行到如此遥远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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