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首先考虑的问题是:漫长的黑夜和刺骨的严寒即将把这个地区包围。威廉·盖伊来到以前,我们是要被迫在这里过冬的。如果我们仍按原来计划在这里过冬,安顿下来准备在这里度过七八个月的冬季,是否更有利?到下一个夏季开始,大海重又自由流动时,小船再启程向太平洋驶去,我们会有更充裕的时间跨过这中间相距的一千多海里路程。是否这样做更为谨慎、更为明智呢?……
另一方面,虽然岩洞足以为我们遮身,生活条件,至少在食物方面,能够得到保证,但是,一想到在这海岸上度过冬天,就是再能忍受的人,又怎能不心惊胆战呢?……是的!忍受……只要境况要求你忍受,自然就得忍受……但是现在走的机会就在眼前,为什么不作最后的努力力争早日返回祖国呢?赫恩和他的伙伴已经进行了这种尝试,我们的条件比他们更为有利,为什么不能尝试一下呢?……
仔细研究了问题的利弊。征求了每个人的意见以后,强调指出,如果出现什么障碍,使得航行无法继续下去,实在迫不得已,小船总还可以返回这部分海岸。海岸确切的位置,我们知道得一清二楚。“珍妮”号的船长极力拥护立即动身的意见,兰·盖伊和杰姆·韦斯特对由此产生的后果也毫不畏惧。我心悦诚服地同意他们的意见,我们的同伴也完全同意。
只有赫利格利进行某些抵制。他认为抛下确有把握的事去干没有把握的事,似乎不大稳妥……从哈勒布雷纳地到极圈之间这段距离,只有三个或四个星期,时间够用吗?……如果必须返回,水流向北,我们又怎能逆水返回呢?……总之,水手长强调的某些理由,是值得斟酌的。不过,我应该说,只有恩迪科特站在他一边,因为他已经惯于和水手长从同一角度看问题。最后,对这一切都反复地进行了讨论以后,赫利格利声明,既然我们都赞成启程,他也随时准备和大家一起动身。
短期内完成了准备工作。到了二十一日清晨七时的时候,借助于水流和海风的双重作用,哈勒布雷纳地已落在我们身后五海里。下午,高耸海岸之上的群峰逐渐消逝。山峦中的最高峰曾使我们远眺到珍妮湾西岸的陆地。
我们的小船是扎拉尔群岛常用的一种小船,供各岛之间交通使用。根据阿瑟·皮姆的叙述,我们知道,这些小船有的像筏子,有的像平底船,有的像跷跷板独木舟——大部分都很坚固。我们乘坐的这只船属于上述第三种,长约四十法尺左右,宽六法尺,船首、船尾翘起,形状相同——这样可以免得掉头——,用数双短桨操作。
我应该特别提醒大家注意,这种船建造时,一块铁都不用——既没有铁钉、铁销和铁板,艉柱、艏柱上也不用铁,扎拉尔人全然不知有这么一种金属。他们用一种藤本植物做成绳索,具有铜丝的抗力,保持船壳板的粘合,与最紧密的铆接同样结实。他们往一种苔藓上涂上一种腻子,代替填缝的麻,一旦与水接触,便与金属一般坚硬。
这艘小船就是这样的。我们给它取名为“帕拉库塔”号——这是这一海域中一种鱼的名字。小船舷缘上粗糙地雕刻着这种鱼的模样。
“帕拉库塔”号尽其最大容量,东西装得满满的,但不致过分妨碍要在船上就座的人——外衣、被褥、衬衣、工作眼、短裤、粗呢长裤和橡胶连帽雨衣、船帆、桅桁、圆材、四爪锚、长桨、挠钩,然后是测量的仪器,可能会用得着的武器、弹药、长枪、手枪、卡宾枪、火药、铅弹和子弹。船上食物有数大桶淡水、威士忌和杜松子酒、成箱的面粉、半腌咸肉、干菜、大量储存的咖啡和茶。还加上一个小炉灶和准备供炉灶使用几个星期的数袋煤炭。如果我们无法越过大浮冰,必须在冰原中过冬,这些给养很快就会耗尽。那时我们就要全力以赴返回哈勒布雷纳地。留在这里的双桅帆船的货物估计还能保证我们生存,度过许多个月份。
而且——即使我们回也回不来——难道就应该放弃一切希望么?……不!但有一线希望,就紧紧抓住不放,这属于人的本性。我还记得,关于奇异天使,埃德加·爱伦·波说过这样的话,“这是一位操持人生意外变化的神明,其职能是唤来可使人震惊的变故,但其根源则蕴藏在事物逻辑发展之中……”为什么在紧要关头我们就不会看见这个天使出现呢?……
“哈勒布雷纳”号所载绝大部分物资都留在岩洞中,放在安全可靠的地方,避开冬季的风吹雨淋。如果碰巧有遇险的人来到这片海岸,他们可以使用,这当然自不待言。水手长在小山上竖起一根圆材,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再说,继我们这两艘双桅帆船之后,还会有什么船只敢于深入到这样的高纬度地区来呢?……
登上“帕拉库塔”号的人员是:船长兰·盖伊、大副杰姆·韦斯特、水手长赫利格利、捻缝师傅哈迪、水手弗朗西斯和斯特恩、厨师恩迪科特、混血儿德克·彼得斯和我,这都是原“哈勒布雷纳”号的人;然后是“珍妮”号的船长威廉·盖伊、水手罗伯茨、科文、特里因科。一共十三人,是个不吉利的数字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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