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五日,进行了一次准确的测量,证明我们位于东经43度13分,南纬88度17分。“哈勒布雷纳”号距南极已不到两度,即不到一百二十海里。
兰·盖伊船长丝毫不想隐瞒这次测量结果,船员们对航海计算相当熟悉,也不会不明白。何况,他们不是还有马尔丁·霍特和哈迪两位师傅可以向他们讲清测量结果么?……再说,赫恩就不会在那里夸大其辞甚至达到荒诞不经的程度么?……
下午,渔猎手在玩弄手法以蛊惑人心这一点,我再不能有什么怀疑了。水手们蹲在前桅脚下,低声议论,并向我们投过恶意的目光。显然正在进行某些密谋策划。
有两三个水手,转身向着前甲板,毫不收敛地作出威胁的动作。一言以蔽之,牢骚声越来越响,杰姆·韦斯特不能一点听不见。
“安静!”他高声喊道。
他向前走去。
“谁再先张嘴,”他干脆利落地说,“我就找他算帐!”
兰·盖伊船长却躲在自己的舱室内。我料想他会随时走出来,向大海最后看上一眼,然后下令调转船头。对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可是,第二天,双桅船仍按原方向前进。舵手一直保持着正南方向。不幸——相当严重的情况——海上开始起雾了。
我再也坐不住了,更加惶恐不安。
可以看出,大副只待下达调头的命令。不管兰·盖伊船长感受到怎样的切肤之痛,他大概很快就会下达这道命令的。在这一点上,我完全能够理解他。
几天以来,我一直没有见到混血儿,至少是没有跟他谈上一句话。很明显,他被孤立起来了。他一出现在甲板上,大家就都躲开他。他到左舷支起臂肘,其他人立刻就到右舷去。只有水手长装作不离开的样子,跟他搭话。水手长提出的问题,一般也总是得不到回答。
我要说明的是,德克·彼得斯对这种情况根本不在乎。很可能他沉溺于自己固执的想法中,对此并无觉察。我再说一遍,如果他听到杰姆·韦斯特发出“航向正北”的命令,很难说他会采取什么鲁莽行动!……
他似乎在回避我,我自忖这是否出自某种小心谨慎的感情,“以免进一步连累我”。
十七日下午,混血儿却表现出要和我谈话的样子。我从这次谈话中得知的事情,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
下午两点半左右。
我有些疲劳,感到不大舒服,刚刚回到我的舱室。舱室侧面的窗子开着,后面的窗子是关着的。
我的房门对着舱面上的军官餐厅。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谁呀?……”我问道。
“是我,德克·彼得斯!”
“你找我有事吗?……”
“是啊!”
“我这就出来……”
“请你……最好……让我到你舱室里,好吗?……”
“请进吧!”
混血儿推门进来,随手将门关好。
我本来已经上床,这时便靠在床头,指了指安乐椅让他坐下。
他依然站在那里。
与往常一样,他有些拘谨,半天也没有开口。我便问道:
“德克·彼得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请你理解我……先生……我觉得让你知道比较合适……也只有你一个人会知道!……船员中……谁也料想不到的……”
“如果事情很紧要,你怕泄露出去,德克·彼得斯,那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对……需要这样……是的!……该讲了!……我再也憋不住了!……它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上!……”
说到这里,德克·彼得斯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接着,他又说道:
“我一直担心……我睡着了的时候……会从我嘴里漏出去……被人听见……因为我一做梦,就梦见这件事……在梦中……”
“你梦见谁?……”我问道。
“梦见他……他……还有……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躲在角落里睡觉……独自一人……怕别人知道他的真名实姓……”
此时,我预感到,混血儿可能会解答我尚未向他提出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我思想中一直模糊不清,即:他离开伊利诺斯州以后,为什么要化名亨特来到福克兰群岛生活?
我一提出这个问题,他便分辩说:
“不是这个……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德克·彼得斯,我一定要你说。我首先想知道什么原因使你没有留在美国,什么原因使你选择了福克兰群岛……”
“先生,什么原因吗?……因为我想离可怜的皮姆近一些……我可怜的皮姆……我期望在福克兰群岛找到一个机会,登上驶向南极海洋的捕鲸船……”
52书库推荐浏览: [法]儒勒·凡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