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盖伊船长令人马上放下探测锤,测得水深为一百二十寻。又进行了几次探测,表明海岸非常陡峭,可能如削壁一般直立水下。这里的海底可能是突然拔地而起,而不是由缓坡与海岸相衔接。所以船只前进只能探测锤不离手了。
天气一直晴朗。天空中从东南到西南方向上有一层薄雾。陆地模糊的轮廓勾勒出来,好像天边的浮云,在雾气的缝隙中时隐时现。要仔细辨认,颇有几分困难。我们都一致认为,这块陆地高达二十五到三十杜瓦兹,至少最高部分应是如此。
不!这不可能是幻觉在捉弄我们,但是我们屡经挫折的心灵却在这样担心。随着渐渐接近这最重要的目标,种种的恐惧和不安在我们心中涌起,这不是很自然的么?……在这遥遥在望的海岸上,我们寄托了多大的希望啊!如果只是幻影,只是看得见而摸不着的海市蜃楼,我们又该多么失望!想到这里,我的头脑甚至混乱起来,出现了幻觉。仿佛“哈勒布雷纳”号缩小了,小得好似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与埃德加·爱伦·波完全相反,他说在这无法形容的海面上,船只显得更大……正如一个活着的有生命的机体在增长一般……
如果有航海地图,哪怕是简单的罗盘地图,能提供一些沿岸的水文情况、登陆地点的自然情况以及港湾的情况,是可以大胆航行的。在其他任何地区,一位人们认为并不莽撞的船长,也不会把在海滨抛锚的命令推迟到第二天。但是在这里,必须慎之又慎!在我们面前,并没有任何障碍。在这连续白昼的季节,夜间依然阳光照耀,不亚于白天。发光的星体尚未从西部地平线隐没下去,它那持续的光辉沐浴着南极洲的广阔天地。
从这一天起,船上航海日记上记载着气温不断下降。置于露天和阴影处的温度计指示出只有华氏32度(摄氏0度),水温只有26度(摄氏零下3度33分)。气温下降从何产生呢?这里正是南极的盛夏呀!
不管怎么说,一个月前跨越大浮冰后已经脱掉的呢绒服装,船员们又穿上了。双桅船满后侧风顺风行驶,这里的初寒乍冷还感觉不太明显。然而我们很清楚,一定要赶快到达目的地。在这个地区耽搁下去,面临着在这里过冬的危险,不是藐视老天爷吗?
兰·盖伊船长几次让人放下重重的探测锤,测定水流的方向。他辨认出水流已开始偏离原来的方向。
“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块大陆,还是一座岛屿呢?”他说,“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能使我们肯定下来。如果这是一块大陆,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说,水流准是在东南方向找到了一条出路……”
“很可能,”我回答说,“南极洲这块坚实的部分被缩成了极顶,我们可以绕过它的边缘。不管情况如何,把具有一定准确性的测量结果记录下来,还是有用的……”
“杰奥林先生,我正在这样做。我们将带回大量关于这部分南极海洋的资料,这对今后的航海家是有用的……”
“如果哪一天果真有人冒险来到这个地方的话,船长!我们之所以获得成功,是因为有特殊情况帮了我们的忙:暖季提前,气温比正常情况高,坚冰解冻迅速。二十年……五十年……这种情况会出现一次么?”
“所以,杰奥林先生,我要感谢上苍。我又产生了希望。既然天气一直晴好,海风和水流不是也会把我的哥哥和我的同胞带到这里来么?他们不是也可能在这里登陆么?……我们的双桅船能做到的事,他们的小船也能做到……他们出发远航,航程可能无限延长,他们不会不携带给养的……他们曾多年得到扎拉尔岛向他们提供的食物,为什么他们在这里会找不到呢?……他们拥有弹药和武器……在这水域中有丰富的鱼类,还有海味……对!我的心中充满了希望,我多么希望这几个小时赶快度过啊!”
我并不像兰·盖伊船长那样充满信心,但是我庆幸的是他又有了信心。如果他的寻找目的达到了,说不定我也能得到同意,继续去寻找阿瑟·皮姆——即使到距离我们不远的这块陆地内部去,也在所不惜!
“哈勒布雷纳”号在清澈的水面上缓缓向前,水中游动的鱼群都是我们曾经见过的种类。海鸟飞来的越来越多,似乎也不太怕人,绕着桅杆盘旋或栖息在帆架顶端。好几条长达五、六法尺的微白长条被拉到船上,这是由闪闪发光的小型软体动物群组成的,犹如数以百万计的小颗粒组成的真正的念珠。
海面上,条条鲸鱼出现,从喷水孔中喷出条条水柱。我注意到所有的鲸鱼都取道向南。那么可以有理由认为,在这个方向上大海是伸向远方的。
双桅船保持原速继续行驶了二三海里。首先出现的海岸是不是西北东南走向的呢?……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然而望远镜还搜寻不到任何细节——即使再航行三小时,也是一样。
船员们都聚集在艏楼上,不动声色地望着。杰姆·韦斯特爬上前桅,在顶上观察了十分钟,仍然没看出任何准确的东西。
我站在舱面室后面左舷处,臂肘倚在舷板上,目光扫视着海天相连的一线,只有东部这个圆周有所中断。这时,水手长来到我面前,没有任何客套,便单刀直入地对我说道:
52书库推荐浏览: [法]儒勒·凡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