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杰奥林先生,这回好歹算过去了,”他摇摇头,回答道,“但是不能再硬拉了!……到那时,大家都要反对我了,甚至恩迪科特也说不定……”
“我可没有说任何不可能的事!……”我激动地辩白道。
“我不否认,这事倒是有几分把握。”
“是啊……赫利格利,我说过的,就是我想的。我毫不怀疑,我们最终将在冰山后面找到陆地……”
“可能,杰奥林先生,这是可能的!……那就让它两天内出现吧!否则,我水手长保证,什么也挡不住我们要调转船头了!”
以后的二十四小时当中,“哈勒布雷纳”号沿南南西方向前进。在浮冰块中航行,航向不得不经常改变,速度不得不降低。双桅船一进入冰山线,就要斜插过去,航行变得非常困难。然而,在南纬70度上那些拥塞在大浮冰四周的浮冰群和流冰,在极圈地带洋面上由于受到南极风暴的扫荡而呈现的那种凌乱现象,却无影无踪。大块大块的浮冰庄重地缓缓地漂流过去。这些巨大的冰块,用极其准确的字眼来形容,都显得“崭新”,可能几天以前才刚刚形成吧?……冰山高达一百到一百五十法尺,重量可达到几千吨。为了避免碰撞,杰姆·韦斯特小心翼翼地警戒着,他一刻也不曾离开过甲板。
透过冰山之间留出的航道,我试图辨别出陆地的迹象。如果能确定陆地的方向,必使双桅船更为直接地靠近南方。但是毫无结果。我没有见到任何可以使我拿准主意的东西。
直到现在为止,兰·盖伊船长可以将罗盘的指示看作是准确的。磁极在东经方向上,距离我们尚有几百海里,对指南针还没有任何影响。罗盘针没有在极区附近的五到七方向角间胡乱摆动,而是保持稳定。所以还可以相信。
尽管我的信念以严格的论据为基础,仍然没有任何陆地的迹象。我自忖,是否船只航向再向西一些更为合适,哪怕使“哈勒布雷纳”号偏离地球子午线交叉的极点,也没有关系。
大家给我四十八小时时间。现在,随着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逝去,可以明显看出,失望的情绪又逐步抬头,不守纪律的倾向更加严重。再过一天半,我再也无法与这普遍的沮丧情绪作斗争了……双桅船最终将向北撤退。
船员们默默无语地操作着,杰姆·韦斯特用简洁的话语发出命令,变换方向,穿过航道。为了避免碰撞,有时贴近风向迅速行驶,有时又转到几乎吃紧风的程度。尽管监视持续不懈,水手操作灵巧,迅速敏捷,冰山与船体之间危险的擦碰仍然不时有所发生。船只驶过之后,在冰山的棱角上留下了长长的柏油痕迹。确实,一想到船板可能开裂,海水可能侵入,最勇敢的人也会不寒而栗……
需要说明的是,冰山的底部却很陡峭,攀登上去是不可能的。杰姆·韦斯特用简洁的话语发出命令。因此,本来在冰山群集的海域里为数众多的海豹,我们竟一只也没见到。过去,“哈勒布雷纳”号所过之处,喧嚣的企鹅纷纷跃入水中。这次甚至没有见到一群企鹅。飞鸟似乎更为稀少,更加迅速逃遁。这荒无人烟的地区,处处使人感到焦虑不安的恐惧,我们之中,谁也无法摆脱这种情绪。“珍妮”号的幸存者,如果被带到这可怕的荒漠之中,能够找到栖身之地、得以活命么?对这一点还能抱什么希望么?……如果“哈勒布雷纳”号也在这里失事,还会留下一个人作为见证么?……
为了穿过冰山一线,双桅船从昨天起放弃了向南的航向。从那时起,可以看到,混血儿一反常态,他总是蹲在前桅脚下,目光离开了海面,只在帮助操作时才站起来,工作中再也没有过去的那种热情和机警了。说真的,他灰心丧气了。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不再相信他“珍妮”号上的伙伴还活着……这种想法是不会在他头脑里产生的。而是他本能地感到,沿着这个方向,是找不到可怜的皮姆的踪迹的!
如果他对我说:
“先生……请理解我……不是从这里走……不对……不是从这里走!……”
我该怎样回答他呢?……
晚上近七点钟,起了浓雾。只要浓雾不消散,双桅船的航行就极为困难,极为危险。
这一天,一会儿兴奋,一会儿焦虑不安,情况翻来覆去的变化,使我疲惫不堪……我回到自己的小舱室,和衣而卧。
我没有睡意,心烦意乱,思绪万千。过去,我的思维是那么冷静,现在却是这样的亢奋。我想,在这埃德加·爱伦·波的主人公如鱼得水的特殊环境中,反复阅读埃德加·爱伦·波的著作,对我已经发生了连我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影响……
明天四十八小时就到期了,这是在我的请求下,船员们给我的最后的施舍。
我走进舱面室时,水手长曾对我说:
“怎么样?事情不是像你希望的那样吧?……”
不是!当然不是。在大队的冰山后边,根本没有出现陆地。浮动的庞然大物之间,没有发现任何海岸的迹象。明天兰·盖伊船长就要调头北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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