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始终不变的是,她是个逃亡者。就连被讨债公司的人抓到,被迫过着地狱般的生活,她还是逃亡者。她想逃离不公平的命运,始终都想逃离。
如果她当时放弃了,之后的那些事就不会发生。但是她不死心,还是继续逃亡。
于是她取代了关根彰子的身份,一时之间以为没有必要再继续逃亡了。但现在她又开始逃亡,必须想想办法。她坚持改变的行动之后,情况却依然没变。
算了,停止吧。本间在心中小声地呼唤。你已经累了吧,我也累了,筋疲力尽了。我不想再追下去了,你也无法永远逃亡下去。
“乔子最后来找我,是在她辞掉玫瑰专线的工作之后。”
本间拿出记事本,一边确认须藤薰说的话,一边点头:“她是在一九八九年十二月底辞的职。”
“没错。她来我这里是来年的正月,大概是……月底吧。我记得在外面请地吃晚饭,好像是领薪水之后。”
这么说来,当时她取代关根彰子的计划已在顺利进行了?
“她说搬离了大阪的公寓。我问她打算怎么办?她说可能去神户。”
“是吗……”
“可是有点奇怪,聊天的时候,她却提到了京滨东北线什么的。
京滨东北线不是在关东吗?我便问:‘你在东京吗?’乔子的表情变得很不自在。我不死心地追问,她才承认,因为有些事情,住在川口市,不过没有租公寓,而是假日饭店,所以没留下联络地址。”
须藤薰或许觉得干吗老调重弹,于是皱起眉头。本间看着她,却听见脑中小小齿轮转动的声音。
一九九O年的一月份,新城乔子在川口。
在金牌工作的宫城富美惠的声音响起了:“彰子变得很神经质,说她的邮件被人打开过。”
乔子去检查过关根彰子的邮件吧?彰子参观墓园的行程,她应该也是这样才获得了信息。当时关根彰子的生活模式应该是睡到中午、晚上上班、深夜回家。从她没有上锁的信箱偷偷拿出邮件、调查之后放回,并非什么难事。
线索虽然模糊,本间过去描画的主轴还是越来越清晰了。关根彰子和新城乔子牵扯在一起的事应该错不了。
“须藤小姐,”本间重新坐好询问,“请你回想一下,在过去的三四年里,新城来访或打电话过来时,有没有精神错乱或跟平常很不一样的情况?”
须藤薰睁大了眼睛,问:“样子不太对劲?”
“是,有没有紧张不安、哭泣难过的样子?”
问得很笼统,但本间其实最想知道的是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的事——关根彰子的母亲关根淑子过世的那天。
如果本间推测的“关根淑子之死系新城乔子所为”是正确的,这一天乔子应该在宇都宫。从十八日到二十六日,前后九天,她请假没有去玫瑰专线上班,这已经从片濑那里获得证实。
但现在本间想知道的,是二十五日那天,特别是那天晚上,乔子有没有跟须藤薰联络。
乔子逃离讨债公司的魔掌后,第一个来投靠的就是须藤薰。她是当时乔子最信赖、能够敞开胸怀的朋友。当一个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乔子便会去投靠须藤薰,所以,当以某种形式动手杀人时,她也应该以某种形式向须藤薰求救,当然不可能是和盘托出,只是打个电话想聊一聊,听听对方的声音——她会不会有这样的心理呢?
看着轻轻握拳抵在嘴边、陷入沉思的须藤薰,本间知道这样的询问像是赌博。毕竟,乔子一个人或许无法承担杀人之后的压力。在第二年三月,关根彰子被杀了。没错,她被杀害了。当时乔子没有跟须藤薰联络。须藤薰跟她在一月底的见面,是两人最后一次联络。
但本间还是觉得应该会发生什么。杀人之前也好,之后也好,也许从乔子说过的话中能够嗅出一丝犯案的迹象。
“如果要说不对劲的话,前年一月底,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就很奇怪。”须藤薰慢慢地挑选适当的言辞,“乔子来我家玩,每次回去的时候,我说再见,她会举起手说下次再来玩。但是那一次却不是,她竟然是说再见。她规规矩矩地低头鞠躬,说了再见才回去的。”
本间沉默地点头。乔子大概认为这是跟须藤薰的永别吧。新城乔子将从此消失。只要变成了关根彰子,乔子就无法再跟须藤薰碰面了,所以她说的是再见。
“对了……这么说起来,那一天她老是提到过世的母亲。”须藤薰接着说,“好像专程来谈死亡的话题。我还记得她问我:‘薰姐死了以后想葬在哪里?’乔子说她绝对不要回郡山,死了也不想埋在故乡。”
因为话题太过沉重,须藤薰还问她,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乔子只是沉默地笑。
“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感觉胸口一阵不安。她又说再见不是吗?之后她不再跟我联络,我们断了音讯,我想果然不太对劲。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
须藤薰依然低着头,最后用到“太迟”的字眼,表示了她内心的
不安。本间猛然想起第一次跟仓田康司见面时,他说过的话——“乔子说不定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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