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寒风肆虐,一走到室外,便觉得耳朵鼻子冻得发疼。坐进车门写着“本多修车厂”的厢型车前座,本间才又觉得活转了过来,想这下没事了。他弯身抚摸了好一阵子膝盖,慰劳一番自己的腿。
鼻头冻得发红的阿保劈头就说:“我有事情要向你报告。”
本间制止他:“我也有话要说。”
“所以专程来?有那么重要,电话里不能明讲吗?”
“嗯。”
本间从可以见到新城乔子说起,并说明调查经过。阿保惊讶地睁大眼睛,不时发出赞叹之声,中间还超速开车,被本间提醒了两次。
“太厉害了!终于办到了!”阿保的语尾有些颤抖。
终于,他忍耐不住了,干脆将车停在路边,关掉引擎,对本间说声不好意思,颤抖了好一阵子才又继续开车。至少停顿了十分钟。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都是靠大家帮忙,才有这么理想的结果。”
“是星期六,后天吗?我也要去。可以吗?”
“当然。”
“你还记得答应过我,让我第一个跟她说话吧?”
“记得。”
停在突然变红的红绿灯前,阿保总算放慢了开车速度。
“到我家之前,请先跟我去学校吧。”阿保紧抓着方向盘,正视前方。
“就是你说的小学?”
“是,在八幡山公园附近。”
经过本间上次走过、至今还有印象的街道,阿保将车停在可以看见远方绿色丘陵的路边。
尽管都是大都市,这里还是有东京无法比拟的奢侈之处。阿保和关根彰子就读过的小学拥有一个可同时玩橄榄球和棒球的巨大操场,而且不是那种铺便宜建材的操场,是完完全全的泥土操场。
钢筋水泥盖的四层灰色教学楼远远地伫立在对面。樱花树从两翼的教学楼外将操场包围。现在树叶已掉尽,想必春天时应该是醉人的风景。
“这么大,挖也挖不完吧!”
一群穿着桃红色运动服的小朋友正在操场中央玩跳绳,大约有三十人,看来好像是高年级学生。老师不时吹响尖锐的哨声。
“我到处问了朋友,我们试着将以前这里的教室、校园等位置还原出来。”阿保双手撑在学校的围栏护网上。
本间看着他问:“还原?”
“因为改建过,在五年前。”
是这样啊,本间想。
“变化很大?”
阿保搔搔头说:“是,建筑物的位置整个儿都变了。十姊妹的坟墓也找不到了。”
阿保发出笑声,本间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显出失落的神色。
“我正好想打电话给你。”阿保说,“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调查到,只是想多调查一些,再向你报告。”
他表示,两年前——一九九O年的春天,正当樱花盛开的时候,有人在这个校园里看到了新城乔子。
“真的?”
阿保双手抓着围栏护网,用力摇晃身体,慢慢地点头说:“错不了。那是我们以前读书时就已在这里服务的老职员,是个女职员,年纪已经过了五十,但记忆力很好。”
阿保拿出新城乔子的照片给女职员看时,对方确定是她。
“新城乔子长得很漂亮,所以她记得。”
“新城乔子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会和学校职员见面?”
“说是星期天的下午,这个女人忽然走进了校园,就在那一带——”
阿保举起结实的手臂,指着路边的樱花树丛,“看起来是在悠游地散步,观赏附近的景色。常有地方上的人或是观光客来欣赏学校里的樱花。女职员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但是看她站了很久,又是年轻姑娘,所以有些担心,便上前问话了。”
女职员还说那个年轻女子穿着很端正,也很朴素。
“黑色套装搭配白衬衫,口红涂得很淡,像刚刚参加过守灵或葬礼一样。”阿保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本间一眼。
“守灵或葬礼?”
“嗯……”
女职员前来问话,那名年轻女子回答,因为樱花开得太美,看得入了神。
“女职员骄傲地说这里的樱花在本地也很出名。对方也眯着眼睛表示赞赏,说的确很漂亮。但是她的样子显得有些忧郁,所以女职员又问她是不是来旅行,对方称是。本间先生,她说是代替朋友来的。”
本间扭头看着枯枝蜿蜒的樱花行道树,想,她是代替朋友来的。
“女职员又问:‘朋友是这里的人吗?’她点头。她是这么说的。”
阿保调整好呼吸,继续说,“‘我的朋友以前读这所小学,在学校时,很喜欢的十姊妹鸟死了,还记得曾经在校园里挖过坟墓埋葬,只是不记得是在哪里了。”’
就在这广阔校园的某处,关根彰子曾经为童年时代的感伤牵引,梦呓般地表示自己死后要埋葬在这里。
“那名年轻女子还问女职员:‘现在学校里还有可供埋葬饲养的动物的地方吗?’女职员回答说没有。那女子也笑着说:‘应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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