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这个计划的导火线,是一封信。收到信的当天,庆子就开始采取行动做准备。那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这次,国分慎介先生要结婚了。
内容是从这一句话开始的。
婚礼的地点、时间、流程安排如下,喜宴会场芙蓉厅所在的大厅配置图也随信附上。
正如信上所说,信内附有简单的婚礼进行流程表,以及大概是饭店为客人印制的空间配置图。
跟你分手时的种种纠纷,令国分先生伤得很重。
信上又如此说道:
这点,我想你应该也一样吧。不过现在,国分先生将要站上崭新的人生舞台。你们毕竟曾两心相许,你不妨来参加他的婚礼,对他道声恭喜。这样,相信你也会因此得到救赎。如果你担心周遭的眼光,可以参考配置图,从侧门偷偷进来就行了。
看完信后,庆子首先做的,就是按捺住想把那封信撕个粉碎、立刻扔掉的冲动。
比起愤怒、目瞪口呆更令她强烈感受到的,是对方那任性、自私到极点的口吻,真令她想吐。她颤抖着双手缓缓把信摺好,又看了一次寄信人的名字。
小川和惠。
对于这个人,只剩下这句话可说,实际上,庆子也真的低声说出口了——下地狱去吧。
和国分分手,是去年冬天结束时的事。
自从他通过司法考试成为司法实习生后,态度开始有了微妙的转变,这点庆子也发现了。在庆子面前,他很少再表露出安稳自在的表情。总是推说忙着有事,不再待在庆子的公寓。连星期天也不肯跟庆子一起度过。
起先,庆子将之解释为可能是考取之后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让他顿感疲惫吧。实际上,也的确有很多行程不得不去履行,她认为他大概很忙,等过一阵子安顿下来,一定会恢复原样。「等这个秋天考取了,过年时我们就一起先回我家。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父母。然后,我们再去你家。我还得拜托你哥哥,把你许配给我呢。」——这是两人吃饭时、枕边细语时许下的承诺,一定会实现的,她这么想。
不,不是这么想,是她坚信。
第一次起冲突,是在十一月底时。眼看国分不时出门去,她随口问他钱还够不够用,没想到他脸色骤变,勃然大怒。
「拜托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吃软饭的看待!」
庆子只能哑口无言。这去那段日子,他的生活样样都是庆子在打点。当然也得注意他的钱包缺不缺钱,过去她也曾多次问过同样的问题,为什么现在他会突然为此生气呢?
「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吃软饭的了?」
「你明明一直如此。」
「我哪有……」
「你真是个没神经的女人,你自己都没发现吧。」
庆子也气昏了头,双方爆发激烈的争吵,可是不到十分钟,国分就轻蔑地撂下一句话就冲出公寓,那晚终究没有回来。
庆子一个人辗转反侧,脑海中,频频回想起他撂下的那句话。
「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翌日,庆子下班回来一看,国分的行李已从公寓消失,连一张纸条都没留。
接下来那一阵子,她连他的行踪都无法掌握。即使按捺住心虚打电话到他的老家,也得不到明确回答。
「啊?哪个关沼小姐?」被对方如此反问,只让她更觉窝囊。
唯有一次,凑巧是国分的妹妹范子接的,庆子说明现况后,对方有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
「对不起……因为我太惊讶了。哥哥一直没回来,上次说要回来过年就没消息了……我还以为,他跟庆子姊你在一起……」
范子的惊讶并非做戏,庆子总算稍微感到一丝安慰。因为她可以确定,至少还有范子承认哥哥和庆子的关系,曾衷心地为他们的交往感到高兴。
然而,过了不久,她就从当时还是公司同事的小川和惠口中得知,国分慎介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
「原来你们闹翻了。」
那个花言巧语的女人,一脸担心地这么说。而到现在,庆子还对自己当时的天真怒不可遏。那时,如果她仔细看和惠的脸,应该早就会发现,在和惠的眼睛深处暗藏着揶揄的光芒。
后来,只剩下一场不可自拔的混乱烂仗。回想起来,都还能感到太阳穴紧绷起来。
与国分关系的决定性破裂,是在圣诞夜那晚。她被他找出来,说要做个了断,起先是在咖啡店内谈,后来庆子无法自抑,就改到外面。
在寒风呼啸的驹泽公园,他们谈判了将近两个小时。会耗这么久,是因为庆子锲而不舍。至于国分则一心只想跟她分手,根本没什么好谈的。
「我受不了你这种施恩的高儌态度了。」
「我哪有施什么恩,明明是你自己要这么认定。」
「你自己对着镜子照照看,一脸用钱买到男人的得意嘴脸。」
我不会再跟你见面了,别再打扰我的生活,你敢来找我我就叫警察,我女朋友也觉得很恐怖——这些话就像炸弹,一个接一个掷向庆子。
「你就算了吧。像你这样的女人,随便找都找得到男人,别再对我死心眼了。你并不是想留住我,只是想回收在我身上投资的钱而已。你趁早醒醒吧。」
国分走了,庆子一个人被抛弃在暗夜中的驹泽公园,最后是在巡逻的警官护送下,才回到公寓。
可是,那还只是地狱般生活的开端。
庆子把感染到体温变得越热的枪管,更用力握紧。在厕所的狭小空间中,伫立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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