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两人只独处过一次。如果她答应今晚的邀约,本来应该会是第二次。
他们唯一一次的约会,是去看棒球赛。当时修治住的公寓附近正举行少棒赛的地区预赛。因此,是在正午见面。庆子还自己做了午餐带来。
「好久没做这种事了。」
说着她看向远方。修治到现在还记得,她坐在草地上,一边凝视着展现漂亮团队默契的孩子们,一边幽幽呢喃的话语。
「我啊,如果下次投胎转世,我想当男的。」
另外还说了些什么?庆子不太喜欢谈自己的事。她眺望着在加油区欢声不断的父母们,话题转到家人身上……对了,好像还提过父亲的事。
「令尊的事,真遗憾。你一定很寂寞吧?」
对,她是这么安慰他的。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你和织口先生才会那么要好吧。」
「谁知道?」修治笑着说,庆子也莞尔一笑。
「在你们的店里,大家都喊织口先生老爸,对吧?那种感觉,我多少能够理解。我父亲虽然和织口先生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不过织口先生看起来就很有爸爸的感觉。是那种慈祥的典型日本爸爸。」
那算是庆子在表明对织口的好感吗?因为他像爸爸一样,所以喜欢他。
真搞不懂,他想。织口先生……庆子小姐……他就是放不下心来。这算是一种嫉妒吗?尽管觉得裕美说的不太可能,却还是有点吃味吗?
仔细想想,他们两人,都是那种令人捉摸不定的人。
「喂,佐仓,你也给我喝!裕美,乾杯!」
店长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
这时候……
红砖色的公寓地下停车场,滑入一辆宾士I90E23,停在那格墙上写着「关沼」的车位。驾驶座下来一个身穿嫩绿色连身礼服的女子,走向后方的行李厢。
当她打开行李厢盖子时,从水泥柱后面窜出一道人影,扑上前来彷佛要覆盖她。
女人拼命想逃,一度将男人推开。在她再次被抓住之前,在昏暗的灯光中看到了男人的脸。她用难以置信的口吻开口说道:
「织口先生?为什么……」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就断了。这次的扭打在极短时间内结束,连尖叫声都没发出。她失去意识,上半身趴在引擎盖上昏倒了。
恢复安静的停车场中,某种金属物质掉落地面,响起高亢的声音。袭击女人的黑色人影,弯腰捡起那个东西。
是钥匙圈,上面挂着好几把钥匙。男人缓缓检视着,除了刚停下的引擎在逐渐冷却时发出的微弱嗡嗡声,唯一能听到的只有男人的呼吸。
时间是晚间十一点十二分,夜空中连月亮都看不见。
第二章 黑暗的助跑
一
电话打来时,神谷尚之正在想,差不多该睡觉了。
他反射性地仰望时钟,快十一点半了。电视正在播放体育新闻,这是一个话题只有职棒和高球输赢的安详周日夜晚。
他快步横越客厅,在第三声铃声响完前抓起了话筒。什么都不用说,甚至不用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就已猜到是什么电话了。
「啊,神谷先生吗?」
岳母的声音快速喊着他的姓氏。神谷和她的独生女佐纪子结婚,今年都已经要满十年了,可是岳母到现在还是一直生疏地用姓氏来称呼他。只要你坚持继续留在东京,不让佐纪子回到故乡,只要你不肯妥协入赘到我家来,我就永远不喊你的名字——岳母大概是抱定了这种决心吧。
「佐纪子又住院了,傍晚她病发了。」
岳母的语气很尖锐,几近责难。彷佛是在非难神谷,佐纪子今晚病发也该归咎于他。
「这次情况真的不妙。你能不能带竹夫来一趟?」
「现在去吗?」
他忍不住这样反问,结果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岳母向来不会放过这种疏忽。
「佐纪子很想见你们。她真的很痛苦……刚刚好不容易才恢复意识,可是却一直哭着说她想见竹夫。结果你呢,竟然不肯带孩子来一趟?」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神谷又瞪了一眼时钟,这时已经没有飞机了,大概连卧铺火车也没有了吧。
要去和仓只能开车,如要开车只能自己驾驶。即使去了立刻折返,明天整个上午也进不了公司。如果不先把公司的事安排好,根本没办法出门。
「我们立刻出发。」神谷这么一答,岳母理所当然似的哼了一声。
「病房还是在老地方吗?」
「对呀,刚刚才从急诊室回来,现在戴着氧气罩。」
说着,她又恶意地补了一句:
「你好像一点也不想问佐纪子的情况。你都不担心吗?我想,你大概比较在乎工作吧。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放心把那孩子交给你照顾。」
岳母口中的「那孩子」,并不是她唯一的外孙——刚满八岁的竹夫,而是竹夫那已经三十五岁的母亲佐纪子。对岳母来说,佐纪子永远都只是「那孩子」。
佐纪子频频发作的心脏病,还有她抱怨的头痛、晕眩、失眠,原因都来自于岳母的过度干涉。这点,神谷早已很清楚。大约在一年前,他曾请一个现在开设了一家专治精神病患者诊所、略有知名度的大学老同学,拨出几个月的时间替佐纪子看病。当时,老同学告诉他:「嫂夫人的病,是心病。她太累了。」
「太累了?」
「对,她夹在你和母亲之间,两边都不想得罪,两边的希望都想成全……不,她是被非成全不可的责任感压垮了,精疲力尽了。这不是内科的问题,她的身体其实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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