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口重新握好方向盘,放松身体。在午夜零时之前,应该可以进入关越公路吧。
三
修治三人走出居酒屋时,醉得最厉害的是店长。早就知道他喝起酒来很喧闹,不过今晚格外不同,一下放声高歌,一下大声欢呼的,真是败给他了。
「裕美,我帮你做媒人!」他对着夜空放声大喊。「你安心跟修治交往,好吗?」
「好的,可是店长你还单身吧,这样怎么当媒人?」
「那,你先替我找个老婆。」
修治一边用肩膀撑着店长走路,一边冒出冷汗。
「店长的家,在哪里来着?」
「我记得应该是在西船桥。」
「让他搭JR就行了,现在几点?」
「十一点……过十五分。」
「那还有电车,车站不晓得在哪边。」
这时,店长突然恢复清醒生起气来。
「喂,谁说要回去了?」
「店长,你喝太多了。」
「再陪我换一家喝!明天放假耶,好吗?裕美看起来也还没喝够。」
好不容易半哄半骗到把他带到新小岩车站附近,店长却坚持不回去,裕美似乎也没辄了。
「欸,算了啦。佐仓先生,我们今天就舍命陪到底吧。」
结果,他们又坐进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居酒屋。裕美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凑近修治,彷佛要看进他的眼中。
「佐仓先生,至少今晚,请你忘了正在写的小说。」
其实,他并不是为了这个想回家。最近他一行稿子也没写,是写不出来。有一阵子,他下笔如飞,如有神助,连自己也感到害怕,现在却正好相反。有时即使整天端坐在桌前,还是写不出一行来。
不过,现在令修治心情沉重的,不是稿子而是织口。因为店长说,在关沼庆子的公寓附近,看到貌似织口的人物;因为织口似乎没搭上今晚他说要搭的卧铺夜车;因为他把崭新的帆布鞋扔掉了。
点完菜,修治撇下两人,离席去找电话。
他先打织口公寓,号码他已经背起来了。电话立刻拨通了,但铃声一直响却无人接听。大约响了二十下时,他挂掉了。
接着是庆子的公寓,这个号码必须看记事本才知道。他丢进铜板,手指正要按号键时,心中却突然闪过一阵畏怯。
(万一是织口先生接电话……应该不至于吧。可是……)
对于庆子,他还不太了解。这么晚了打电话去,对方大概会认为他不懂礼貌吧。毕竟他们的关系并非那么亲密,说不定她会不高兴,也或许她接电话背后还有另一个人在。
换句话说,那将会证明就算他关心庆子,对庆子好奇、有好感,也是白费工夫。
修治咬了一下唇,终于鼓起勇气拨号。铃响两声后,传来事先录音的留言:
「关沼今天不在家,有事请在讯号声响后留话……」
很公式化的口吻。听到讯号声,修治放下话筒。
我想太多了……他想,我一定是醉了。
这时,如果修治没注意到电话机下,柜子里胡乱堆着的电话簿中,露出缺了封面的时刻表,他本来应该会直接回座,和店长、裕美用烧酒乾杯,继续喝下去吧,可是……
时刻表在东京都内主要私铁路那一页大大地卷了起来。这家居酒屋,大概常有喝到天亮等着搭第一班车的年轻人光顾吧。修治连忙翻页,寻找织口应该搭乘的那班快车。
「能登快车」晚间九点整从上野车站发车,的确有这么一班列车。抵达金泽车站是明早五点四十二分。顺利的话,列车现在大概已经到轻井泽和小诸之间了吧。向来早睡的织口,或许已经睡着了二等卧铺很窄,对于略胖的织口来说可能有点难受。
我想太多了。织口一定好好地在车上。他是关心我们,才在睡前打电话来。电话中的声音,跟平常毫无不同。慢条斯理、一派稳重。
电话中的声音……
霎时,他愣了一下,因为他想到一个极为单纯的疑问。
他再次打开时刻表,猛力翻页几乎要把纸撕破,可是上面没写车站的电话号码。他打去一○四。
「您要查上野车站哪里的号码?」按照查到的号码打去,一个含糊的男声接起电话。
「我想请问关于列车的事,哪里都可以。对不起这么晚打来。我有事想请教,非常紧急。」实际上,根本用不着慌。只是个极为单纯的问题。答案也很简单,回答是或否即可。
接电话的站员,回答的是「否」——「能登快车上,根本没有设供乘客使用的电话。」
修治反射性地回答「谢谢」,然后放下话筒。从退币口掏出铜板,手指却打结了,没能放进口袋,掉到地上。
他没捡起铜板,直接往外冲。
四
要从神谷居住的练马区富士见台前往北陆,先上关越公路就行了。而且,从公寓的停车场到收费道路的入口,距离不到十五分钟。
现在住的公寓是三年前买的,当时,神谷物色了好几处公寓,但岳母却强势主张「就买富士见台那间」。其实神谷觉得还有别的房子更理杙,可是既然岳母和向来不敢违逆母亲的佐纪子都说富士见台好,他也不便强硬反对,结果还是妥协了。现在回想起来,站在岳母的立场,大概是认为只要佐纪子住在关越公路入口旁,往来和仓就更方便了——这点他能够理解。只不过,她大概没料想到居然会变成现在这种状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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