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这样。根据现场勘验和检验被害者遗体,查明子弹射出的方向和角度后,发现更惨无人道的事实。据说犯人似乎是让母女俩并肩跪地,然后一个一个击毙的。」
当警方提出事实证据逼问后,善彦才终于断断续续供称:母亲是先遭到击毙的,先射背部,然后是头。不过,我只有杀一个人……
「射杀女儿的是麻须美,听说她表示:『看起来好像很好玩,让我也射射看。』」
「够了。」范子撇开脸。「我不想再听了。」
修治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灯光,数到二十个之后,才开口,「被杀害的两名女性,就是织口先生的前妻和唯一的女儿。」
范子缓缓转过脸,昏暗的车中,她的脸颊显然格外泛白而发亮。
「织口先生是伊能町当地人,那是他生长的故乡。他在那里结婚,生下女儿……不过,因为诸多因素,在女儿尚在襁褓时就离婚了,他一个人只身来到东京。」
修治暂时打住,等到范子的脸袋能够消化刚才说的内容后,才继续说下去。
「他们是为了什么而离婚,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织口先生没跟我说这么多。不过,从他的语气推测,我认为他们绝不是在彼此憎恨的情况下离婚的。尤其,他应该一直很挂念女儿,所以一直没有再婚,过着独居的生活。」
「他的前妻也没有再婚?」
「没有。」
范子缓缓点头。
「发生那件案子时,织口先生已经在我们店里工作了。」
回想当时的情形,命案发生时织口的样子似乎没什么不对劲。他还是一如往常地工作、且谈笑风生。
——不,至少,看起来像是这样。
「织口先生好像在案发后就立刻回伊能町了。我印象很模糊了,只记得当时化好像临时请了假,出席了两名被害者的丧礼,也见到了遗族,据说是睽违二十年的重逢。」
我作梦也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形下重逢——修治想起织口当时一边说,一边拼命差着额头的表情,彷佛正在极力安抚额头里面某种即将要窜出作乱的东西似的。
「那趟回乡,他曾和负责这件案子的刑警谈过,对事情经过有了了解,也明白犯人是什么样的人……」
大井善彦,过去曾经多次闯入该企业家处要钱。企业家一家子于旁系亲戚中出现这样的人,似乎也感到非常困扰。
「命案发生时,他们是开着在东京偷来的车子一路来到金泽,不过大概是因为半路上超速吧,被警察盯上了,无奈之下只好弃车。他们为了取得新的交通工具,才会在那等待合适的车辆经过。」
修治说完之后,车内只听见和没有完全紧闭的车窗被风震动的声音。修治紧握着方向盘,彷佛那是很沉重、很难掌控的东西。
说着说着,那天织口告诉他这番话的怒火,似乎也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那股怒火,应该就是促使织口今晚采取行动的原动力。
「起先,他们伪装成搭便车的,让麻须美一个人站在路边招手。那可是一月的北陆地区,除了铲过雪的道路之外,其余是一片银白世界,气温也在零度以下。因为已经是傍晚了嘛。」
遇害的母女——也就是织口的前妻与女儿——看到年轻女孩发抖地招手,等待愿意载她的车辆时,想必不忍心坐视不管吧。然而,这份善意却招来厄运。
「当两人车一停,善彦就从麻须美的背后拿着私造手枪出现了。据说当时开车的是女儿。」
善彦把女儿押到后座,持枪威胁母亲开车。开了一阵子,命她拐入旁边的叉路,在那里将两人拖下车,带到命案现场。
「命案本身毫无争议之处,连一分一毫都没有。被害者既没有抵抗,又是两名女性。如果对方真的只是想夺车,把她们扔到路旁一走了之就行了。可是,善彦和麻须美却刻意把两人赶到命案现场,还枪杀了她们。」
命案公寓后,织口每次都去法院旁听。
他曾表示:「我想亲眼确定犯人遭到严厉的惩罚。」
社会对这类案件往往很快就失去兴趣,旁听者的人数逐渐减少。案发当时为之骚动的东京新闻媒体,也难得再露面。这当中,只有织口继续往返。
可是,随着往返次数的累积,返乡旁听这件事在织口心中也成了一大负担。
「他曾说过:『每次,坐在椅子上看着被告席的大井,我就会想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受这种罪。为什么我非得听这种浑蛋的辩解不可?为什么要给他这种狡辩的机会?他明明是用那么残虐的手段连杀两人的恶徒。』」
当然,织口自己也很清楚,这种想法很危险。也因为如此,每次出席旁听他就好像被压扁了一样。
「五个月前,我发现织口先生在办公室的那一晚,正是开庭前夕。可是他说他好痛苦、好难受,连明天的飞机都搭不了。」
那种审判简直是闹剧——织口鄙夷地说着,并握紧拳头敲打着膝盖。
「他说他开始听到谣传,说那两人可能不会被判什么重罪。因为日本法院对凶恶的犯人向来宽大。而且善彦和麻须美当时才刚过二十岁,又是多年的吸胶中毒病患,犯案当时据说也吸了强大胶,连是否有行为能力都是疑问……」
「哪有这么夸张的事。」
范子仰起脸,目瞪口呆地说。
「他们会吸胶,是自己愿意的,没人强迫他们吧?可是,却可以因为这样而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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