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微笑地说:
“说实话,我只担心高木和子时间的问题。其他四个人,在下达关键字的暗示之前,最长只能让他空白十二个小时。桥本信彦,则只让他空白了三小时。”
老人突然目露精光,说:
“我很确实地监视着他们的行动。因为不想失败。但是高木和子,座谈会中最后的幸存者,她警惕着,老实说,她逃走或消失的可能性相当高。我几乎无法查明……不过,即使我知道会发生长时间的空白,但仍然可以在逮得到她的时机逮住她,就在营野洋子守灵那晚。”
“可是……”
“接着,我用了复数关键字,在口述关键字的同时抓着她的右手,不这么做的话,暗示会无效。”
“你就是这样命令『给我死』的?”
“不是这样,”老人摇头说:“我所做的,只是对她们下达『逃吧』的命令而已。每个人都有保卫自己的本能,即使被下达『自杀吧』的命令,也不会去实践。下意识也是那人生命的一部份。”
“逃吧!”
“是的,跑吧、逃吧,别被追捕者逮到,逮到会被杀喔。推开挡住你的障碍物、穿过门、打破窗户、跳下、逃、逃、继续逃,否则会被杀死。下意识会实践那个命令。从某种意义来说,是她们的防御本能杀了她们。”
在一语不发呆立着的守的面前,老人稍举起手,喃喃自语道,“对了对了,”伸手向器材的一个角落一探,拿出一个大型信封说:
“你把这个交给高木和子吧。”
守没伸手拿信封,老人做出笑脸,说:
“不用担心,这不是危险的东西,倒不如说这是能够帮助她的东西。她没死,所以如果不解除催眠的话,可能会出现后遗症。本来由我来做是最确实的,不过没办法这么做了。”
守收下了信封。
“那里面写着由我培训的、在这个领域中一个权威人士的连络处。当然,我隐瞒了理由,写的是几可乱真的谎话,不过,资料很齐全。如果连络到他,向他请托的话,他应该会做该做的事。从给你打电话以后,我就准备好了。你赢了。所以,得尽力拯救高木和子。”
守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问道:
“真纪姊呢?姊会怎样?她的催眠解除了吗?”
老人碰地拍拍守的肩膀,说:
“如果是这事,你不用担心。在那次示范表演后已确实解除了。你不记得有人打电话给真纪小姐了吗,那是我。我利用职称,撒了个小谎,第二天马上见面了。那时候,就确实地做了。”
守头昏脑胀地思索着,最近,真纪的样子有奇怪之处吗?
没有。当他认定没事以后,才能直视老人的脸。老人静静地说:
“事到如今,我不会撒谎了,对你不会。”
守重新握紧信封,有种安心感,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把这个信封送给高木和子。那么,她和真纪一样会完全忘记这一切,没事了。
但是……
守心中泛起的疑问,终于还原为证言,问道:
“不过,你杀了其他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正义的制裁,”老人不假思索地回答。一直浮在他嘴边的淡淡的笑,刷地消失了。
“一年以前,我还在某个大学的研究室做研究。在那里,有我亲手栽培的五名弟子,我们一直都在从事催眠治疗、生物反赣,以及在中国拥有长久传统的气功研究。如果那个研究落实的话,就能帮助许多为人际关系烦恼不已的男人,以及苦于不定期陷入忧郁症状的女性。”
老人摊开双手,悲伤地俯视着双手,继续说:“可是,那时我已察觉自己的健康出现问题了,我得了癌症。虽然动了一次手术,但癌细胞已移转到无法切除的部位了。因为太投入研究的关系,等到发现时已经太迟了。不过,话说回来,人难免一死。”
他轻轻甩掉这个问题似的笑了,继续说:
“我即使死了,研究员还在。他们拥有更多的时间,能够继承我的遗志。我只要在剩余的时间里,尽量教授他们大量的知识就好了。很幸运地,现今有很好的止痛药。”
老人走近书架,抽出一本剪贴簿,翻阅着页数,指给守看。“你看这位,五个研究员里是最优秀、我最看重的部下。”
左页上有张戴着黑框眼镜,露出白齿而笑的年轻男子的相片。宽广的额头、直挺的鼻梁,镜框里的眼瞳亮亮的。
“他叫田泽贤一,天生的学者。以前,他每天神采奕奕地走进研究室。”
“你说『以前』,这个人怎么啦?”
“自杀死了。吃了研究室里的安眠药,这是去年五月的事了。”
守抬起眼来。老人的眼睛捕捉到守的眼神,然后,他缓慢地点头说:
“他谈恋爱了,不幸的恋爱。他是个内向诚实的青年,我一直希望他所爱的女性是适合他的人。”
“是谁呢?”守问道。
高木扣子。
一阵沉默之后,老人维持平静的语调,继续说:
“他自杀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疯掉。没参加过那么令人心碎的丧礼,为原本应该继承我的人吊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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