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小屋前踩脏了的泥地上安着一张小凳,郡长坐到凳上,向四周望望:院子里有几只鸡在来回走动,漫不经心地随意啄食,一条瘦精精的狗躺在树荫下打盹,不对抖抖颈脖驱赶几只秋蝇;两棵树之间系着一根旧绳子,沉甸甸地挂着湿漉漉的衣服和毛巾;一只大木盆靠墙放着。郡长心想,“这位先生,难道竟懒得不能给自己买一根象样的晾衣绳来代替这根破烂绳索子吗……”
郡长说:“贝恩,你是想惹是非呀。你讨厌迪尼埃斯住在牧场上不种地,你抱怨他不让你在他的地段上打猎。但是,他有权住在自己想住的地方,也有权禁止别人去他那儿打猎。我要处在你的地位,就不去管他的闲事了。谁也不强迫你去喜欢他。如果你不愿意,那尽可以完全不跟他来往。但是,不要诬告人家。否则你会找官司吃的。”
二
迪尼埃斯走进古生物学家的办公室,并没有立即认出坐在房间深处桌旁的那人。桌上零乱不堪,整个房间都显得乱,到处是长排的陈列架,陈列架上摆着许多嵌有化石的岩石块。到处堆着一叠叠的资料。光线暗淡的大房间给人一种不愉快的难受的印象。
“博士!”迪尼埃斯招呼说,“您是多伦博士吗?”
那人站起身,把烟斗插进已经积满了灰的烟缸里。他身材颀长,身板结实,斑白的头发蓬蓬松松,被风吹得粗糙的面孔上布满皱纹。他象熊似地移动双脚,趋前迎接客人。
“您是迪尼埃斯吧?”他说,“是的,大概是的,我的台历上记着您三点钟来。很好,您没有失约。”
迪尼埃所的手握进博士粗大的掌心里了。他向迪尼埃斯指指身旁的圈椅,自己也坐了下来。他从烟灰缸里取出烟斗,从烟盒里弄了点烟丝装进去,烟盒很大,占去了桌子的中央部分。
“您来信说有要事见我,”他接着说下去,“顺便说一句,个个人都是这样说的。但是在您的信里,可以说有一种特别的东西,一种坚决的、真诚的东西,我也说不上来。您知道,我没有时间接待每一个来信求见的人。明白吗,每个人都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没有一个人例外。迪尼埃斯先生,您也是有什么发现吗?”
迪尼埃斯答道:“是的,博士。我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也许我还是从头说起吧,讲讲我的脑袋里发生的某种奇怪……”
多伦把烟斗含在嘴里,埋怨说:“如果是这种情况,我大概并不是您需要找的人。还有不少人……”
“啊,不,您误会了我的意思,”迪尼埃斯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来求医的。我的身心都很健康。说真的,五年前我遭了一场车祸,妻子女儿丧了生,我也身受重伤……”
“请接受我的慰问,边尼埃斯先生。”
“谢谢,但这是过去的事了。我的日子一度十分艰难,但我总算从灾祸中挣脱了出来。我到您这里来另外有事。我已提到身受重伤的事……”
“脑部受了伤么?”
“关系不大,至少医生都证明完全没有关系,较微脑震荡,仅此而已。比较严重的是胸部压坏了,一叶肺戳穿了……”
“现在您完全康复了吗?”
“就象从来没有生过病似的。但是,自从车祸那天起,我的智能就变得不一样了,仿佛我有了新的感觉器官。现在我能看见和领会一些似乎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
“幻觉病吗?”
“啊,不,我相信,这不是幻觉。我能看见古代的事。”
“能看见古代的事——这该怎么理解呢?”
“请允许我把事情的开头告诉您,”迪尼埃斯说,“三年前我在威斯康星的西南角买了一处荒废的牧场。我选择了一块与世隔绝、可以隐身的地方。自从失去妻子女儿,我对世上一切都感到心灰意懒。我经受住了失却亲人后最初的剧痛,我需要一个小小的安身之处,以便弥合自己心灵的伤口。请您不要认为我在为自己的行为辩护。我只是尽量客观地说清楚,为什么我要这样做,为什么我要买牧场。”
“是的,我能理解您,”多伦表示赞同,“虽然我并不认为与世隔绝是摆脱困境的最好出路。”
“可能不是的,但那时我认为这是一条出路。后来,我的意愿实现了。稳迷上了郊外这块地方。这里属于威斯康星州,是一块很古老的陆地。海水已有四亿年没有淹到这里了。更新世的冰川不知为什么也没有抵达这里。当然,也有一些变化,不过只是风化的结果。这个地区从没发生过地壳大变动,不管是山岩的移动,还是严重的风化过程……”
多伦有些不高兴了,“迪尼埃斯先生,我有点不大明白,这跟……有什么关系?”
“请原谅,我正在尽力把话题引到我来求教的内容上。这一切不是一下子突然发生的,而是逐步逐步来的。老实说,我曾认为自己神经失常了,好象觉得脑部的损伤比顶料的要严重,后来我终于失常了。您知道,我老是在山上转来转去。那个地方荒无人烟,七沟八弯的,景色迷人,似乎是造物主特意构造出来的。白天走累了,夜里就睡得着。但是,有的时候山岗会变动起来,开始只是微微有些变动,然后变动越来越大,最后,在原来的地方开始呈现另一派景象。这景色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任何人都从没看到过。”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克利福德·西马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