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奥在他的椅子里不安地移动着,「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而已,他妈的,帮了山姆那么大的忙之后,我可不认为他会说我什么坏话——」
「他没有!」得奥生气地尖声叫道,「他说你是个正直、诚实的警察。」
「哦,是吗?」父亲抬高声音道,「当然,他是应该这么说。总而言之,你知道我不会故意陷害人的,对不对?你知道我从来不会设下圈套让人往里跳,对不对?」
「我——我想你说的没错,巡官。」
「很好!那我们都了解对方了。」父亲坐下,舒适地翘起二郎腿,「现在,得奥,这位休谟先生认为你干掉了佛西特参议员。我的话千真万确。不是吓唬你的。你现在的处境可惨了。」得奥的那只独眼再度充满恐惧,望向休谟,休谟的脸微微涨红,狠狠地盯了父亲一眼。父亲接着说:「至于我,我不认为你杀了佛西特,我的女儿也这么想——就是这位漂亮的小姑娘——也觉得你是无辜的。」
「嗯哼,」得奥头也不抬地低喃着。
「现在,我为什么认为佛西特不是你杀的,你知道吗,得奥?」
这回得奥有了正面的反应,他坦白地看着父亲的眼睛,阴暗的脸上亮起了好奇和希望的光芒,「不,长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干掉他。为什么?」
「我会告诉你为什么。」父亲握起拳头,放在得奥瘦小的膝盖上,我发现他的膝盖抖个不停。「因为我了解人性,我了解杀人犯的作风。当然,你曾在十二年前因为口角而失手杀死一个醉鬼,但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是杀人犯。」
「没错,巡官!」
「你不会用刀子杀人,即使你想宰掉一个人,你会用刀子吗?」
「不!」得奥叫道,细瘦的脖子上青筋突出,「我不是那种人,我不会动刀的!」
「你当然不会,这一点很明白。现在你说你没杀佛西特参议员,我也相信你。但的确有人杀了他,到底会是谁干呢?」
得奥老迈结实的左手握紧了,「凭良心说,我不知道。巡官,我是被陷害的,我是被陷害的。」
「你他妈当然是被陷害的。不过,你认识佛西特参议员,对不对?」
得奥从椅子里跳起来,「那个下流的骗子,我当然认识他!」然后,一抹惊惶的神色掠过他的脸,或许是领悟到这么一承认就落入圈套了,他忽然顿住,狠狠地瞪着父亲。
父亲异常高明地应付这个突发状况,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你误会我了,得奥。」他抱怨道,「你以为我是想拐你招认,哼,我才不会。你不必承认你认识佛西特参议员,检察官在佛西特书桌里找到一封你写的信,光凭这个就可以送你上西天,你明白了吗?」
得奥平静了下来,嘴里念念有词,痛苦地看着父亲。我看着他的脸,不禁微微颤抖起来。那张庸俗、棱角分明的脸揉合了猜疑、希望和恐惧,在后来的几天里不断缠绕在我脑海里。我看了休谟一眼,他似乎无动于衷。后来我才知道,警方和地检处第一次盘问阿伦·得奥时,他顽固地拒绝承认任何事,甚至看到那封要命的信,他还是死不承认。这一点让我更佩服父亲巧妙的讯问手腕,才能打开得奥那层封死的硬壳。
「好极了,」父亲冷静地说,「得奥,除非你老实交代那个故事,否则我们可救不了你。你认识佛西特参议员多久了?」
得奥又舔了舔他干枯的嘴唇,「我——我……他妈的很久以前了。」
「你们干过什么坏事吗,得奥?」
「我不能说,巡官。」
「好吧,」父亲早就明白,有些事情得奥是抵死不会说出来的,于是立刻就转移焦点,「不过你在阿冈昆监狱里和他联络上了,是吗?」
沉默了一会儿,得奥才开口,「是,是的,长官,没错。」
「你把那裁锯开的盒子和一封信,放在装玩具的纸箱里送给他,对不对?」
「晤……我想没错。」
「你给他那截盒子,是什么用意?」
我想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虽然讯问的状况相当顺利,但是想要从得奥口中问出故事的全部真相,恐怕还是痴心妄想。提到那个玩具盒,似乎得奥乐观起来,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独眼中闪出一丝狡黠。父亲也看到了,没有露出他的失望。
「那只是个,呃,暗号,」得奥小心翼翼地细声道,「这样子他就知道是我了。」
「原来如此。你信中提到,出狱那天,你会打电话给参议员,结果你打了吗?」
「是的,我打了。」
「你找到佛西特本人了吗?」
「他妈的没错,我找到他了,」得奥愤怒地回答,接着又控制住情绪,「他回答我说,好,好,一切都没问题。」
「你们约定昨天晚上见面?」
得奥那只蓝色的眼珠再度充满疑虑,「呃……是的。」
「你们约几点呢?」
「第六次铃响,我的意思是十一点。」
「你赴约了吗?」
「不,我没有,巡官,你一定要相信我!」他急急地说,「我已经蹲了十二年的苦窑,可不像拿到『幺点』的人。十二年他妈的可真够长,所以一出狱我只想好好喝点酒,监狱里头只有马铃薯水,日子一久,我都快忘记真正的酒是什么滋味了。」父亲后来跟我解释,「幺点」是监狱里的黑话,指服刑一年;至于『马铃薯水」,马格纳斯典狱长也随后告诉我,那是监狱里想喝酒想疯了的犯人偷偷酿造的酒,用马铃薯皮和其他蔬菜的残屑发酵后制成。「所以啦,巡官,我一得到自由之后,马上找到一家卖私酒的地方,就在城里,琴纳高和史密斯区的街角。去问他们的酒保,巡官,他是我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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