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可能没办法,」巡官微笑回答,一路上小心地别踩到郁金香花床,「他在哪里?」
金鱼丧失了勇气, 突然警觉地不再扭动, 老驼背近乎遗憾地把它丢回水里,「在那些女贞树后面,他们在修那些树,他对园林的美感十分讲究,我是说雷恩先生。这些园丁们喜欢——」
巡官没把话听完就笑着越过老人身边——但是不忘在擦身而过时抚一抚那丑怪的肉峰,因为萨姆巡官实在是非常讲究实事求证的人,奎西大笑,又把两只禽爪般的手探进水里。
萨姆拨开一棵修成几何形的女贞树,从那后面传来一阵忙碌的唏蔌裁剪声,还有雷恩与众不同的深沉愉悦嗓音。他跨过树丛,向一位穿着横条花裤,被一群园丁围绕的高瘦男士微笑。
「哲瑞·雷恩先生本人, 亲临现场, 」巡官一路宣布,一边伸出一只巨掌,「唉呀!唉呀!你怎么从不见老?」
「巡官!」雷恩高兴地呼喊:「太意外了,老天,真高兴见到你!」他丢下一把沉重的树剪,握住萨姆的手,「你怎么找到我的?一般人都要先在哈姆雷特山庄晃荡好几个小时才看得到主人。」
「奎西告诉我的,」巡官说,一边迫不及待地倒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啊——啊!真好!他在后面那座水地那里。」
「在戏弄那条金鱼,我敢保证,」雷恩笑道,他像根细弹簧似地一弯身,在巡官身边坐下来,「巡官,你发福了,」他评论道,盯着萨姆膨胀的身材,「你应该多运动。我敢说,打从我上回见到你,你少说也增加了十磅。」
「你讲得一点也没有错,」萨姆咕哝道:「抱歉,没有还嘴的余地,你的身材可好得像只提琴。」
他又妒又羡地看看他的伙伴。雷恩又高又瘦,而且看起来精力充沛的样子,除了长及颈项的一头银发,他看起来像年四十,而非六十。他极端古典的五官非常年轻,毫无皱纹。灰绿色的眼眸慧黠深沉,无一丝老态。敞开的白色衬衫领底下,喉头坚韧结实。呈日晒的棕色。他的脸,既稳若泰山,又能瞬息应变,是一张成熟强壮的男人脸。甚至他的声音,具权威性,又有共鸣,必要时还能舌枪唇剑——那声音在无数观众的耳里听来,简直性感无比。总而言之,这是一位出众人物。
「你有事,」哲瑞·雷恩先生眼睛一闪断言道:「你从城里长途跋涉而来并非无故,这个推论很简单,因为你整个冬天都把我忘了——事实上,自从隆斯崔事件(编者注: 指萨姆巡官与哲瑞·雷恩先生于《X之悲剧》中合作调查的哈利·隆斯崔谋杀案)以后,你就没来过。你那闲不得的脑袋里在打什么主意?」他那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巡官的嘴唇。这位演员先生耳朵完全听不见,就是自为这项晚年变故迫使他自剧院退休。以他对新事物惊人的应变能力,他很快就自学了读唇术,而他读唇的能力之好,多数与他接触过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有这个缺撼。
萨姆面有愧色,「不要这样说嘛,不要这样说嘛,雷恩先生……事实上,纽约是发生了一点事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也许你有兴趣试试手气。」
「一件罪案,」老演员沉思地说:「不会是黑特家事件吧?」
巡官眼睛一亮,「这么说你读到报上的报道了!对,就是那一家子疯黑特。有人企图毒死老太太第一次结婚生的女儿——露易莎·卡比安。」
「就是那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女人。」雷恩表情严肃,「我对她特别感兴趣,巡官,那是显现人类有能力超越身体残障的出色范例……显然你们还没破案。」
「对,」巡官恼怒地说,从地上使劲抓起一把草,周围的美景似乎在转瞬间丧失了情趣。「完全没有进展,一点线索也没有。」
雷恩专注地看着他。「报上的报道我都读了。」他说:「也许有些细节受到歪曲,或者有所遗漏。无论如何,我是知道一些关于这一家,还有蛋酒奶下毒,和小孩子馋嘴差点酿成悲剧——所有表面上的事实。」他一跃站起来,「吃过中饭了吗,巡官?」
萨姆抓抓刮得光溜溜的淡蓝色下巴,「呃……我不是很饿……」
「什么话!」雷恩一把抓住萨姆健壮的手臂往上一提。巡官大为惊讶,他竟已被半拉离单地。「来吧,别扭扭捏捏的。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来杯冰啤酒,再一边讨论你的问题,你喜欢啤酒,没错吧?」
萨姆挣扎着起身,一副饥渴的模样,「我不能说我喜欢,可我也不愿说我不喜欢……」
「我就知道。你们都是这样,半推半就,也许可以说服我的小总管法斯塔夫,给我们来一两滴,譬如说,马爹利三星白兰地……」
「使不得!」巡官兴致勃勃地说:「我的天,你真是知人肺腑,雷恩先生!」
哲瑞·雷恩先生信步走向沿途种满花朵的通道,心中暗笑他的客人兴奋得眼睛都快蹦出来了。
他们穿过环绕古堡周围村落的树林,那些低垂的红屋檐和鹅卵石街道,那些窄街巷弄,还有尖塔和山形屋顶,处处都迷人不已。巡官看得目眩神摇,直到看见几个身穿二十世纪衣着的男女,才觉得心定一点,虽然已经数次造访哈姆雷特山庄,这却是他第一次进到村子里。
他们在一座有直棂窗户、门外招牌摇晃的低矮棕色建筑前止步。「你可听过美人鱼酒馆,就是莎士比亚,班约翰逊,罗立,法兰西斯,鲍蒙特,和其他人聚会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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