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层架子边上的指印显示,有人试图取得再上一层架子上的九号和三十号容器,但是却够不到,他的指尖只够到第二层架子的边缘。要拿到那些瓶子,这个人必须站在某个东西上面,所以凳子就被派上了用场。当然,这取瓶子的企图想必是成功了,因为我们知道这些瓶子被使用过。
「这带给我什么结论?带给我以下的论点:如果某人在六十九号和九十号瓶子底下留下指印,那么从留下指印的架子到地板的距离,必然就代表了这个人的高度——当然不是他的真实身高,而是他拉长,或者伸手的高度。因为如果你想取得某样超出你手所能及的东西,你就会伸长你整个人的高度,自动踮起脚尖,并把手探出去到最大的垂直极限。」
「我懂了。」检察官缓缓地说。
「是,玛莎·黑特可以不必站在凳子上,只要站在地板就可以从顶层架子拿到罐子!这表示本案中的每一名成人,都可以不必使用凳子,只要站在地板,就可以拿得到顶层的秘鲁香油,因为玛莎和露易莎是本案中最矮的成人。所以那个在第二层架子边上留下指印,然后站在凳子上取瓶罐的人,比玛莎还要矮很多,而且也不是一名成人……矮多少?很容易计算。我借了你的尺,巡官,量了两层架子之间的距离,发现从顶层架子到留有指印的下一层架子之间,正好差六英寸。我也置了架板本身的厚度,是一英寸厚。因此,留下指印的人,大约比玛莎矮六英寸加一英寸再加一英寸(因为玛莎的手探到罐子前一英寸高的地方)——也就是说,比玛莎矮大约八英寸。而因为玛莎和露易莎的身高相同,露易莎是五英尺四英寸,所以留下指印的人大约是四英尺八英寸高!
「惊人而又断然地证实了我原先的推算——再度指出,这是一名五十六英寸高的凶手,又指向杰奇!」
一阵短暂的沉默。「我不敢相信,」巡官喃喃自语,「我真的不敢相信。」
「不怪你,」雷恩沉郁地回答,「我比原先更加郁闷——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理论,竟然得到证实,但是事情实在太过分了。我不能再回避真相,杰奇·黑特不只在梨子里下毒又攻击黑特太太的头,而且他还是那个拿番木鳖碱掺在蛋酒奶里,又是取用秘鲁香油的人……这一节都是凶手的杰作。」
雷恩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我清点事实。到此毫不怀疑,虽然看似疯狂,但十三岁大的杰奇确是我们要追缉的活跃罪犯。不可思议,但是也毫无疑问!然而他的谋略相当复杂——就某方面来说颇为聪明,而且不可否认地老成又睿智,无论如何早熟,也完全无法想象这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有办法自己想出这样一套方法。所以我可以毫不费力地这样说,只可能有两个解释:其一,他只是一个成人运用的工具,这名成人想出计策,然后想办法叫这个小孩付诸实行……但是这很显然不对,大人可能拿小孩——这种最不可靠的对象,来当工具吗?有可能,但几率太小——这名成人要冒的险太大了,小孩子有可能因为不知事情轻重,或只是淘气,或耍威风而泄露机密,或者有可能在第一次警方审讯时就受不了压力而把真相全盘抖出。当然,小孩子不可能因为暴力威胁而三缄其口,但这似乎也说不太通,小孩子是最直率的了,而且从杰奇的一般行为看来,他不是那种会受恐惧胁迫的孩子。」
「我对这点没有意见。」巡官咕哝。
「当然没有,」雷恩微笑,「现在即使假设有个成人利用这个男孩子做工具,在执行策略上仍有一些显然矛盾的所在,是成人不可能允诺的——成人绝对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这些做法,我会在待会儿说明,处处指出这是出于一个孩童,而非成熟的心灵。基于这些矛盾,我抛弃了有个成人在指挥杰奇行动的理论。然而,我仍旧无法相信,这计策不是大人肇始的结果,所以面对一个这样的问题:如何可能由一名成人策划,由一名小孩实行——而他们两人之间却没有共犯的关系?这只有一个可能的答案——亦即我两项解释中的另一项——这个小孩根据一部由大人创作的计划行动,而那位大人完全不知道这个小孩子在跟随他的计划(否则他应该会马上向警方透露)。」
「所以那就是你如何追到那部大纲的由来。」检察官沉思着说。
「是,此时我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有没有什么线索指出谁是那部策略的成人创作者?有,其一,对毒药能运用自如。这当然指向这群人里的化学家,约克·黑特;另外一点,芭芭拉·黑特在早先的证词中提到,她父亲曾经尝试小说写作。我回想起来,怵目惊心,小说!然后,还有秘鲁香油,只有约克·黑特一个人用这个东西……所有的征兆都指向他,不管他是死是活。」
雷恩叹口气,伸了伸臂膀,「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说,我有两条必须侦查的线索,巡官——而你显得十分讶异?第一条是我曾经描述的香草气味;第二条,就是我为了追究那部成人写的策略去拜访芭芭拉·黑特,从她那里,我很高兴发现,我对约克曾经致力写一部侦探小说的臆测是正确的。处理犯罪的小说就是侦探小说,我知道一定是这种小说。除了黑特曾经说他在做大纲以外,芭芭拉对之一无所知。这么说来,有可能存在这样一部大纲!我相信,约克·黑特基于创作小说的意图,至少曾经策划一个谋杀策略的大纲;没有料到在他死后,却给小杰奇提供一个活生生的犯罪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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