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威特像被雷恩扇了记耳光般,脸上血色全失,指间的雪茄也应声断成两截,在雷恩情激平稳的目光中,德威特猛眨着眼,努力想将这晴天霹雳咽下去,他努力镇静地说:「你知道谁杀了隆斯崔和伍德!」马上他压着声音,「但是,我的天,雷恩先生,您知道凶手了,不采取一些应有的行动吗?」
雷恩客气地说:「德威特先生,我是正在采取一些应有的行动,」德威特如泥塑木雕般僵直着。「不幸的是,我们面对的是只从白纸黑字的法律正义,只承认具体可触摸的所谓罪证确凿,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很长一段时间,德威特没答话,这一刻,他的脸整个扭曲起来,眼睛搜寻着眼前这位不寻常的破案人,仿佛想从他那戴着面具般毫无表情的脸上,努力找出来这个人究竟知道多少,或更准确地说,这个人究竟知道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仍如绷紧的琴弦,「只要我能力所及,只要我能力…··」
「你说真的吗?德威特先生。」
整个情况发展至此,活像一出温情的通俗剧,而且某种意义来说,也颇为廉价。雷恩莫名地不快起来,仿佛有只小虫在这老演员的身体深处某个角落不安地蠕动着。
德威特保持沉默,仍认真看着雷恩的眼睛,仿佛凶手的姓名就写在那儿,最后,他划亮一根火柴,颤抖的手指把火凑到雪茄熄火的一端,「我能说的我都会告诉您,但,雷恩先生——我怎么说好呢?——我好像两只手——呃,被绑死……有件事您千万不要逼我说——就是有关我星期二晚上和我有约的那个人的身份。」
雷恩并无不快地摇摇头,「你把自己逼到个加倍困难的处境上去,德威特先生,如果你一定要在这命案最关键的一处保持沉默的话,算了,这个问题我们先搁一旁——」雷恩顿了顿,「截至到目前,德威特先生,我已知道你和隆斯崔两人曾在南美洲某地探矿,且成功发了大财,然后,你们回美国联手开办了需要大笔资金的证券公司。我也知道,你们在南美洲是挖到了大矿藏,我相信这些都发生在战前,是吧?」
「是的。」
「你们的矿山在南美洲的哪一国?」
「乌拉圭。」
「乌拉圭,原来如此,」雷恩半闭着眼,「这么说,马昆乔先生也就是乌拉圭人罗?」
德威特下巴应声拉了下来,眼神满是不解之色,「您怎么知道马昆乔?」他问,「乔肯斯,一定是他,这可恶的老浑蛋,我早该交代他——」
雷恩税利地插入,「德威特先生,我不得不说,你看待这事的态度完全错了。乔肯斯是个可敬的人,是个忠心耿耿的仆人,他只肯告诉我一个人,那是因为我所问的有助于你,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肯说出口,我倒以为你该学学他——除非你怀疑我的意图。」
「不不,我很抱歉,没错,马昆乔是乌拉圭人,」德威特苦恼不堪的样子,左顾右盼,眼神又狂乱起来,「但雷恩先生,请别再逼我谈马昆乔。」
「德威特先生,我非逼你不可,」雷恩的目光赤裸裸地直刺德威特,「马昆乔是什么人?什么职业?他住你家时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你怎么解释?你一定得回答我这些问题。」
德威特手中的汤匙无意识地在桌布上划着,闷闷地回答,「如果您一定要问……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地方,纯粹是我一个客户而已,雷恩先生,马昆乔他——他代表南美某家公开上市公司——想委托我们公司代为操作一笔资金……你晓得,他们是一家合法的公司,我……」
「德威特先生,你和隆斯崔决定接不接受委托?」雷恩面无表情地又问。
「呃——我们——我们还在考虑。」德威特的汤匙反复划着,速度愈来愈快,桌布上出现各种几何图形,包括角、曲线、菱形。
「你们只答应考虑,」雷恩嘲讽地复述一次,「那为什么他还留这么长一段时间?」
「呃,那当然……我其实并不是太清楚,可能他另外接触一些金融机构什么的吧……」
「你能给我他的住址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他的联络方式,他四处跑来跑去,每个地方只呆一下……」
雷恩冷不防笑起来,「德威特先生,你真不会说谎,我们心知肚明,我们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在你的胡言乱语把你自己、也把我弄得更混乱不堪之前,我想我们还是就此打住吧。再见了,德威特先生,我也得衷心地告诉你,有关人性的判断解析,一向是我个人较引以为傲的一样才能。然而你今天的态度。对我却是当头狠狠一棒。」
雷恩起身——一名服务生像从弹簧弹过来一般,抢着帮他拉开椅子。雷恩对他微笑示意,又看看德威特低垂的脑袋,仍旧以极亲切的声音说:「无论如何,随时欢迎你到哈姆雷特山庄来,在哈德逊河畔,我就住那儿,如果哪天你改变主意的话。再见了,德威特先生。」
雷恩离开,留下德威特一人,他像刚刚听到被判了死刑一般,万念俱灰地坐在原地。
领班引着雷恩穿过其他餐桌,雷恩忽然停步,自顾自笑了起来,随即大步走出了餐厅。距德威特仍无力跌坐着的餐桌不远,一名男子正在用餐,红扑扑的一张脸,样子很怪异,在雷恩和德威特谈话时,他一直倾身过来竖直耳朵,摆明了在窃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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