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并没有——说出来?”
“我讨厌在法庭上造成骚动,”H.M.吸了下鼻子,看着他的手指,“会扰乱了那种很舒适的气氛,以及那种智力上的平衡感。不过,这话离题了。我想你昨晚得到我的消息了吧。”
胡弥医师把帽子放在地板上,再将那把伞小心地靠在椅子边上。
“重点是你已经把我找到这里来了,”他回嘴道,但话里并没有火气,“你现在能不能回答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到哪里会找得到我呢?”
“我并不知道,”H.M.说,“不过我一定得试几个最可能的地方。你逃跑了,可是你还有时间写一封很长、很小心、很有分量的信给你的侄女;要靠飞机或车船尽快脱身的人通常都不会有时间来做那件事。你知道他们会追捕你,而蔑视法庭又是重罪。这件事只有一个借口——就是身染重病。我想你大概直接跑去找你的朋友崔甘农,藏身在他那间疗养院里的床单和水袋之间。你现在大概可以拿得出一张证明,说你昨天病得有多重。我以前就说过好多次,追踪这档子事,不过就是美化了笨小孩找马的老故事而已:‘我只是想如果我是一匹马的话,我会到哪里去;我去了那里;它就在那里。’我送了个信到那里给你,你就在那里。”
“很奇怪的信啊!”史本赛狠狠地瞪着他说。
“不错。现在是我们谈正事的时候了。我想至少有一个人是你不愿意看到给绞死的。”
“你是说我自己?”
“对,”H.M.同意道,一面把遮着眼睛的手拿了下来。他把他那只很便宜的大怀表取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你听我说!大夫。我可不是在唬你。如果你以为我是在唬你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不过在十五分钟之内,我就该到法庭里了。今天下午我会结束为吉姆·安士伟所做的辩护。提醒你,我并没有说一定是那样——可是,等到我讲完,我想打赌的赔率是一百比六,说你会因杀人罪被捕。”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用手指敲着膝盖。然后伸手从里面的口袋掏出一个烟盒,取出一支香烟,有点狠狠地啪的一声把烟盒盖上——好像他是在把另一件事宣告结束似的。等他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很平静。
“你是在唬我,我先前就在怀疑,现在我确定了。”
“如果说我知道那个打印台和那套高尔夫球装以及其他的东西,真正藏到了哪里;而现在全都在我的手里了,这是在唬你吗?”
H.M.用同样不动声色的表情把手伸进他自己的口袋里。他取出一个放在普通铁盒里的黑色打印台,一个刻了某人名字的长形橡皮图章;把这两样东西丢在桌上那几个盘子中间。我已经是第一百次想不通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尤其是在H.M.的手动作那么暴烈,脸上却完全不动声色的强烈对比之下。胡弥医师并没有太吃惊,反倒很沮丧而不解。
“可是亲爱的先生……不错,当然啦;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
“奎格利博士,”对方冷冷地回答道,“今天在法庭上已经把我的人格破坏殆尽。我想我们也只有接受他的判决。就算你能把所有这些有意思的证据,一样一样全拿出来,除了已经证明的事情之外,还能证明什么别的呢?一个已经淹死的人就不会再怕风浪了。”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影,完全不像他以前那样的笑脸。“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朗凯【KaiLung,推理作家恩尼斯·布拉玛笔下的一个假中国人,说话幽默风趣,妙语如珠,以他为主角的系列作品极受欢迎。——注】的名言,可是,既然我已经因为另外一件事等于遭到了判决,我也就不在乎你再搞些什么无聊鬼花样了。”
他用力地擦着一根火柴把烟点上,H.M.继续瞪着他看了一阵子,然后表情变了。
“你知道,”H.M.缓缓地说道,“哎呀,我开始相信你真的认为安士伟有罪了。”
“我很确定他有罪。”
“昨天晚上你写信给玛丽·胡弥,发誓说你看到行凶的经过。你愿不愿意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对方把他香烟上的烟灰吹掉,将烟直立起来。“照规矩讲,我向来反对表示任何意见,哪怕是谈天气。我只能告诉你这一点。在这整件事情里,最——最让我搞不清楚,也——不错,最让我生气的一件事,”他猛地比了个手势,“就是我完全什么事也没做!我想要帮艾佛瑞,我想要帮玛丽。我承认那很不合道德规范,我相信那是为了所有人好……结果怎么样?我遭到追捕!不错,先生,我要再重复一次:追捕!可是就在昨天,我被迫逃走的时候,我还想帮玛丽的忙。我向她承认说我在艾佛瑞要求下提供了药物。同时我也不能不指出詹姆士·安士伟是个杀人凶手;而且,就算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叫他杀人凶手。”
尽管这个人讲那些爱不爱的陈腔滥调,但他的真诚却强烈到盖过了他声音中的自怜。
“你看到他行凶吗?”
“我必须保护自己。如果我只写那封信的第一部分,你就会把信呈堂,而那很可能就救了安士伟——一个杀人凶手。所以我一定要确定你不会把信送上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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