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蜜丽安,我只能告诉你一个月前我见过她,当时整个社会还有点排挤她。事实上,她似乎过得比以前好。那一次我是去酒吧逮捕某个犯下伪造罪的家伙,结果却在那儿遇见她,那时候她穿着艳丽的华服,正坐在高脚凳上,容貌美丽更胜过往。我谨慎地问起曼勒宁,她回答说有一阵子没听到他的消息了。就在我起身正要离去之时,我又说:
“请你私下坦白跟我说,你对曼勒宁的观感究竟为何?”
她望着吧台后面的镜子,以梦幻般的神情笑了起来。
“我想,”她答道,“在萧伯纳的戏剧中有个角色这么说过:‘漂亮!精彩!不可思议!哦,何等精湛的逃脱演出啊!’对了,你要是有见到那位相貌堂堂的年轻警官,请转告他,星期四晚上没问题。”
我们的故事由卡鲁瑟拉开序幕,也从卡鲁瑟身上划下句点。
结语
“哈啰!”卡鲁瑟说道。“天快亮了。”
在书橱四壁的大房间里,窗户望去皆是一片阴灰,桌面上方的电灯光线是既刺眼又显得不真实。尽管燃料是持续添加,但壁炉台下巨大的石材炉口内的柴火又再度熄灭化为一大堆余烬。围在桌子周遭的人们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浑浊的熏烟遮蔽了他们的视线,而黎明的到来,让所有的人在些微的惊讶中叽叽嘎嘎地挪动身体。房间内是寒冷而死气沉沉。助理警务署长睁开了眼睛。
“这个主意真是愚蠢极了,”赫伯·阿姆斯特朗爵士咆哮道,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如此暴躁。“整整熬了一夜没睡。呸!”他伸手探人口袋,接着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方式检查他的口袋日志。“今天是圣三主日过后的第17个星期日。日出时间是早上6点20分。昨晚窝在这儿,有件事我们一再听了好几遍:这个案子或许你也一样能够识破玄机。我也可以告诉你,你家的米迦勒节火险——如果你有投保的话——明天就可以终止契约了。你们这群懒散的家伙,有谁要上教堂?卡鲁瑟,你应该感到惭愧。‘你要是有见到那位相貌堂堂的年轻警官——’”
“抱歉,长官,”卡鲁瑟以谦卑态度答道。“我什么都没表示。总探长——”
只有海德雷看起来是精神奕奕、冷静自持。他用力抽着已熄火的烟斗。
“我把那件事说出来,”他认真解释的态度令人起疑,“是为了让故事有个圆满结束。现在的重点是,我们又花了一个晚上来重新检视案情,那么神谕会有何表示呢?最后菲尔会怎么看待这整个案——该死,他睡着了!菲尔!”
位居高位的菲尔博士——他坐在一张最宽大、最舒适、同时也是最破旧的皮革椅上——已然颓倒在椅子里;他的眼镜垂吊在胸前,双手正按着眼睛。这会儿,一只烦躁的眼珠子正从他指缝间露出来。
“我没睡着,”他神气十足地答道。“你这话让我错愕又痛心疾首。哼!”他喘息片刻,用手上下按摩着太阳穴。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会送圣诞礼物的巨大幻影,而是显得较为疲惫和苍老。“我只是在问我自己,”博士清了清嗓门,又继续说道,“每个案子到了尾声的时候,我都会问自己一个同样的问题:什么叫做正义?就像取笑耶稣的彼拉多(译注:Pilate,审判耶稣的犹太总督。编者注:据《约翰福音》,耶稣在彼拉多面前受审时,说自己“特为给真理作见证”,彼拉多取笑他说:“真理是什么呢?”)一样,时光是不会为了一个答案而逗留的。哼,算了。在早晨这个时刻,你们这些人需要的是相当浓郁的红茶,里头再加点白兰地就更妙了。等等。”
他硬撑起身子,喘着气,然后倚着两根拐杖脚步笨重地往壁炉走去。在那边的一张小桌子上面,有个环形轻便煤气炉被盖在一堆对折纸后方。菲尔博士拉出一个水壶,摇了摇以确定壶里有水。他点燃瓦斯,青黄色的明亮火焰发出低鸣的嘶嘶声,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头,这团火焰是惟一的亮光。那一瞬间,在播曳火焰上方保持弯腰姿态的菲尔博士,就像是一位中世纪传说里的炼金术士。光线驱逐了黑暗,照亮他赘肉层层相叠的下巴、蓬乱的花白头发、如土匪般的髭须,以及有着黑缎带正在摆荡的呆拙眼镜。
这时他突然摇头。
“首先,海德雷,”他若有所思地咕哝着,“我要恭喜你干了一件非常漂亮的案子。原本不成形的图样,在你逐项追查疑点并找出关联后,必然会产生一幅完整的画像。”
“得了,”海德雷有点狐疑地说道。“问题是,你同意我的看法吗?你觉得我的结论是正确的吗?”
菲尔博士点点头。
“是的,”他说道,“没错,我想,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你的结论是完全正确。”
赫伯·阿姆斯特朗爵士放下日志,惊讶地坐起来。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怒吼道。“别跟我说这个案子里头还暗藏玄机!我承受不住了。真是够了!我们找到一个外包装画满神秘角色的猜谜盒。我们打开它,结果里面还有另外一个猜谜盒。我们再打开它,结果——瞧,魔术师早就开枪了,鸽子最后也已经飞出去了。所以盒子里面啥都没有,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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