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里头可就讲究排场了。在这种事情上面我可不是专家,我对自己位于克罗伊登东区的六房公寓,还有庭院和其他设施,可以说是满意的不得了;不过我也知道,若从警察工作的角度来看,当一个管家确实有管家模样时,就算走进上流社会的情境喜剧中,他的一举一动还是会像一位管家。但韦德家的管家可是让我见了意志消沉。他领着我穿过一条拴了许多骏马的宽敞回廊,接着走进一个装潢摆设被他们称之为有文艺复兴风格的小房间。然后他从容不迫地取走我的名片,去请示韦德小姐是否愿意见我。
我没等太久。外头回廊先传来叽叽喳喳的窃窃低语声,然后一个果断的声音取得压倒性的优势:“我来应付他。”这时候门帘被推开,出场亮相的是个摆出大鼻子情圣西哈诺姿态的家伙,原来我要对付的人,正是面带狂妄冷笑的葛莱格里·曼勒宁先生。
“怎么样,老兄?”他说道。“有什么事吗?”
第二十二章 蜜丽安·韦德到访地窖的原因
我知道此人一定是曼勒宁,因为不可能会是别人了。他以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态走进房间,手指头轻弹着我的名片;在漫不经心的态度背后,我在他身上闻到一股恨意——哎呀,我说不上来。不过,我把他全身上下仔细瞧个够。身高方面是他的优势,宽肩窄腰是他的体形,而他身上的淡灰色西装却未刻意凸显这些特点。从穿着打扮来看,菲尔可能会说他品味好得不同凡响。他仰头抬起下巴,但还不至于趾高气昂;他那晒成古铜色而且有棱有角的俊貌,蒙上一层轻佻傲慢的表情;他黝黑的头发梳理得非常整齐;而他的目光,就从卡鲁瑟称之为“纠葛的双眉”下方打量着我。至于什么“抑制吹嘘自夸、精力十足、容易激动等等特质的迷人风采”——这也是卡鲁瑟说的——我在曼勒宁身上根本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我不会用“迷人”这个字眼来形容他。但毫无疑问地,他这个人是散发出一股魅力。曼勒宁用肩头推开门帘走了进来,从长窗渗透而入的光线把他照得容光焕发,而那些状似赝品但八成是真货的文艺复兴时代家具,恰如其分地把他衬托出来。
就在这时候,他却露出了笑容。
“老兄,”他十分亲切地说道,“你知道警察是怎么干活的吗?”
这番话听起来不仅目中无人,他简直可以说是疯了。他自以为非常认真严肃。当时是我那天第一次有想要大笑的感觉;我几乎当他的面笑了出来。他看到我闭紧嘴巴忍住笑意,那种奇怪的恨意为之渐增。
“唔,”我说道,“我是刑事调查局的总探长,不过我想,对于这个职位,你是可以有你个人的看法。你不就是那位在印度解开神秘刺杀案件的年轻人吗?”
他往桌子靠了过来。
“你知道印度北边的海德拉巴?”他殷勤地问道。
“不知道。”
“那么,北部的赞木纳河(Jumna)呢?”
“没听说过。”
“既然你这么无知,”他说道,“你想你够资格来谈论那件案子吗?”
不管怎么样,正常人这时候都会反驳抗辩。若说这家伙并没有激怒我,那我就是在欺骗你们。还是照旧,我不想理会他的人身攻击,只想查我的案子就好。这时他接着说:
“我问你,呃——”他佯装要看我的名片,但发现太过麻烦,于是改口道:“我问你知不知道警察是怎么干活的。原因就在这里。你想见韦德小姐一面。如果你对法律有些了解的话,你就知道你不能强迫她回答任何问题,而且她还可以要求有律师在场作陪。”
“是的,这一点我明白。所以我才想知道她愿不愿意见我。”
“你知道,我之所以提出这一点,那是因为今天早上你过分越权了。有三个人到你的办公室,结果你用无权过问的问题打扰他们,而他们又太过于懦弱而回答了问题。老天啊!”他张嘴轻蔑地笑了起来。“他们不把我的提议当一回事。我跟他们说,如果非去不可,就找一位律师同行……告诉你,我不知道你设下什么样愚蠢的小圈套,也不晓得你是怎么吓唬他们的。不过——”
门帘一阵掀动,原来是哈莉特·克尔顿闯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个行动笨拙的粗壮年轻人,其抢眼的红发让人立刻认出他来。山姆·贝克特身上套着一件松垮垮的晨袍,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苏打水。在红通通的眼睑下,他迟钝的褐色眼珠缩成小黑点;当他凝视曼勒宁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尽是厌恶不屑——这份厌恶感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连他这种个性悠哉的人都吓了一跳,因而无法置信自己会有这种情绪反应。
“小葛,别傻了,”哈莉特以非常理智的口气说道。“他是我们的朋友。他知道事情真相——”
“事情真相,”曼勒宁复述了一遍,然后笑了笑,从鼻孔发出喷息声。“是哦,我也知道事情真相啊,这你是明白的。所以我才试图不要让它曝光。”
贝克特拿着杯子做了个手势,接着以抗议的语调说道:
“但是,真是岂有此理,是她想要见他的!无论如何,她就是想要见他。嗨,总探长,今天早上我一直待在这里等你来,在这场大闹剧中,只有我已经神智恢复清醒。随你怎么问吧。我就是阿布王子,你知道的——”此刻,曼勒宁的笑嘴裂得更开了。“——也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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