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隔壁房间传来脚步声。一个人影进入前面那个昏暗的房间,还弯下腰避免撞上过低的门框。他打开房门旁边的电灯开关。
灯光大亮,凯萨琳和亚伦心怀愧疚地被逮着正着。一盏巨大、足可容纳而且也确实装满了6只灯泡的黄铜枝形吊灯在他们头顶闪耀。
亚伦心中想像的艾利斯达·邓肯和华特·查普曼的模样和实际所见相去不远,只不过这位律师身材较为高瘦,那个保险员则比他预期的要矮壮一些。
律师先生的肩膀有点伛偻,而且似乎有近视眼,喉结很大,光秃苍白的头顶四周长了圈灰发。他的领子稍嫌大了点,不过那身黑色套装和细条纹长裤倒还相当体面。
查普曼则是个脸孔清秀的年轻人,穿着剪裁时髦的双排扣套装,态度温文儒雅但略显忧心忡忡,梳得光滑的漂亮头发在灯光下油亮亮的。若身处在安格斯·坎贝尔的年轻时代,像他这样的人会在21岁蓄起胡子并且留它一辈子。
“噢,噢,”邓肯眯起眼睛看着亚伦和凯萨琳。“你们,呃,看见麦英泰先生了吗?”
“没有,我想是没有,”亚伦开始介绍自己。“邓肯先生,我们是……”
律师的目光朝另一扇门游移,面对走廊门的那扇门。
“亲爱的先生,”他自顾向查普曼说话。“我猜他可能上塔楼去了。请你跟我来好吗?”邓肯回头看了两位新来者一眼。“你们好啊,”他礼貌性地招呼。“失陪了。”
他不再说什么,只替查普曼拉住房门,让他先出去。他们出了房间,房门关上。
凯萨琳在他们背后呆立着。
“哇!”她放声大叫。“真想不到哇!”
“没错,”亚伦同意说。“他看起来的确有点迷糊,除了谈正事以外。不过我认为他是那种忠诚不贰的好律师,我支持这位绅士的意见。”
“可是,坎贝尔博士——”
“请你别再叫我坎贝尔博士好吗?”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亚伦,”凯萨琳眼里闪着好奇和惊愕。“这情况真是可怕,然而……你听见他们的谈话了吧?”
“当然。”
“他不可能是自杀的,但也不可能是遭人谋杀。这——”
她没继续说下去,因为查理·史汪从走廊绕了进来。这个史汪是充满记者热情的家伙,算是个谨守礼仪的人,然而这会儿却忘了把帽子摘下,那顶帽子诡异地挂在他后脑勺。他活像踩在蛋壳上似的悄悄溜进来。
“有故事可写吗?”他纯粹是为了演说效果开口发问。“这故事值得写吗?跳楼,老天……说真的,我认为这里头没什么名堂,可是我的采访编辑——抱歉,你们这儿称作新闻编辑——觉得这或许是个好题材。他说对了吗?”
“你到哪里去了?”
“找女佣问话。头一个找女佣总是没错,只要你找得到她们。好啦。”
史汪两手开了又合,边环顾着房间,确认里头没别人,然后压着嗓子说:
“坎贝尔先生,我是说柯林·坎贝尔,已经把那位老女士给找了出来。他们就快带她来这里跟我碰面了。”
“你还没见到她?”
“还没!我必须让她对我留下好印象,如果我想借这次机会成名的话。这应该不难,因为那位女士对《泛光日报》持有正确观感,不像有些人,”他狠狠地瞪着他们。“不懂得欣赏。这或许能拿来做每日故事的题材。哎呀,那位女士说不定会邀请我住下来呢!你们认为如何?”
“我认为有此可能。不过——”
“打起精神来吧,查理·史汪,好好表现!”他像做着小祷告似的呼喊出来。“反正我们都得跟着她的,因为她似乎是这地方的主掌者。你们,好好准备,坎贝尔医生随时都会带她进来的。”
第六章
这点不需要史汪提醒,因为爱尔丝芭姨母的声音已经从敞开的房门外传了进来。
柯林·坎贝尔正发出一连串隆隆如铜管似的低音,让人无法听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显然是刻意憋着气说悄悄话。可是有着独特大嗓门的爱尔丝芭姨母一点都不配合。
“双套房?真是的,我才不替他们安排双套房呢!”她说。
低沉的嗓音变得更加模糊,好似在提出抗辩或警告。然而爱尔丝芭姨母不予理会。
“我们可是正当清白的人家,柯林·坎贝尔,别以为到曼彻斯特当了几年医生就可以为所欲为。双套房!是谁在大白天就把我的宝贝电灯给打开了?”
爱尔丝芭姨母此刻正站在门边,用分外严厉的语气喝斥着。
她是个中等身高、瘦骨嶙峋的妇人,一身深色衣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高大些。凯萨琳推测她将近90岁,但亚伦知道这并不正确,爱尔丝芭姨母只有70岁,而且保养得相当好。她有一双十分锐利、不安定、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黑眼珠,手臂下夹着一份《泛光日报》,走路时衣服窸窸窣窣的。
史汪赶紧走过去把灯关掉,几乎就在这同时激怒了她。爱尔丝芭姨母嫌恶地睥睨着史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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