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坎贝尔博士!当然是在西部高地了。”
“我猜这座席拉城堡,”他又问,稍稍释放一下(尽管有点意兴阑珊)自己的想像力。“大概是那种四周围着壕沟的乡村宅邸吧?”
“在苏格兰,”凯萨琳说,“几乎每一栋房子都可以称作城堡。它不像你说的那样,同阿吉尔公爵城堡般是座大豪宅,至少从照片上看来不像。它坐落在席拉山谷的入口,英维勒瑞附近的湖畔,是座看来有点邋遢的石砌高塔建筑。
“可是它历史久远,即使你这位历史学者也不见得了解。它吸引人之处在于安格斯·坎贝尔的死亡方式。”
“是吗?他是怎么死的?”
“自杀,”凯萨琳轻声回答。“也可能是被谋杀的。”
亚伦带来那本企鹅出版的书是绿色封面的犯罪惊悚小说。他并不常读这类作品,但偶尔会拿来当做消遣。他的目光回到凯萨琳脸上。
“他——什么?”亚伦差点尖叫出声。
“被谋杀。这个你也没听说过是吧?老天!安格斯·坎贝尔不知道是从塔顶的窗户跳下,还是被推下的。”
亚伦陷入思考。
“没有召开死因调查庭吗?”
“苏格兰没有死因庭。在死因可疑的情况下,可以透过死因调查官申请公开调查。但如果判断是谋杀,就根本不会举行公开调查。所以我这整个星期一直在注意格拉斯哥的《前锋报》,看有没有关于公开调查的新闻。当然,结果是毫无发现。”
包厢里似乎突然变冷了。亚伦伸手去调整嘶嘶作响的通风机口,然后在口袋里摸索。
“要香烟吗?”他掏出一包烟来,问她。
“谢谢,没想到你抽烟。我还以为你吸鼻烟呢。”
“你又是为什么会认为我吸鼻烟呢?”亚伦严肃地问。“你能想像我吸鼻烟的样子?”
“而且还跟你的胡子纠缠不清,”凯萨琳一脸憎恶的表情。“烟屑掉得到处都是,糟透了——总之像是个大胸脯的野女人!”
“大胸脯的野女人?谁?”
“克利夫兰女公爵。”
他朝她猛眨眼睛。“坎贝尔小姐,我一直认为你是这位女士的拥戴者。将近两个半月以来你对我的诋毁无以复加,因为你认为我诋毁了她。”
“噢,因为你似乎有贬低她的意思,我只好从相反的角度切入了,不行吗?”
他瞪着她瞧。
“你,”他拍着膝盖说,“可真是有学术良知啊。”
“你对一本只因为是女性写的书而百般轻蔑嘲讽,难道这样就算有学术良知?”
“可是我并不知道那是女性写的啊。我始终称呼你坎贝尔先生,而且——”
“这就更加瞧不起人了。”
“好吧,”亚伦颤抖着手替她点烟,也替自己点了一根。“咱们把话说清楚。我一点都没有轻视女性学者的意思,我认识许多极优秀的学者都是女性。”
“瞧你说的,完全是施恩者的语气!”
“重点是,坎贝尔小姐,那本书的作者是男是女对我来说并没有差异。错就是错,无论谁写的都一样。”
“真的?”
“当然。看在真理的分上,就当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好了,你是否愿意承认,你所说的关于克利夫兰女公爵身材娇小、有着红褐色头发的说法是错误的?”
“当然不愿意!”凯萨琳尖叫起来,重新戴好眼镜,脸上线条紧绷着。
“听着!”他失望地说。“想想那些证据吧!我来说个例子给你听,一个我无法在报上发表的例子。是从丕普斯的故事——”
凯萨琳一脸震惊。
“拜托,坎贝尔博士!你自诩是个严肃的学者,竟然把丕普斯从理发匠那儿听来的小道消息所写成的故事当一回事?”
“不,不是的,女士。你一直偏离重点。重点不在他写的故事是真是假,而在丕普斯经常和这位女士见面,他的意见十分可信。好啦!他写着查理二世和克利夫兰女公爵(那时候她还是卡索曼夫人)替彼此测量体重,‘结果她比较重,因为她怀了孩子。’我们知道查理二世虽然瘦,但仍有6呎之高,而且身子相当结实,可以显见这位女士确实有着十分女性化的丰腴身材。
“丕普斯还记录了她和法兰西丝·史都华假扮夫妻的情节,她扮演的是新郎。要知道,法兰西丝·史都华也并非体态轻盈的女子。难道她们当中比较娇小纤弱的那位反而扮演新郎?”
“纯属推论。”
“我承认,不过是根据事实所作的推理。接着还有雷利斯比的证词——”
“可是史丹曼说——”
“雷利斯比说得很清楚——”
“喂!”隔壁包厢传来怒喝,接着在金属门上敲了一记。“铿!”
辩论的两方同时噤声。房内久久悬宕着充满罪恶感的沉默,只有火车疾驶的呼啸声和车轮的喀达声。“我们把灯关了,”凯萨琳低声说。“拉开百叶窗,看看外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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