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说……”
“恰好证明了我的观点,先生,”理发师得意洋洋地说。
“草儿生长是因为雨水落在上面并且滋润它。看到了吧,即便是作为上帝的礼物和自然现象的草儿,都会像你们也许会说的那样,需要倾注一些东西以使它发芽,不是么?”
麦克斯拉开窗帘,把头探到理发店里。
理发店里很干净,铺着白色瓷砖,一面闪着微光的镜子,这地方除了H.M.之外看上去十分整洁。H.M.的眼镜掉在鼻子上,正以一个足以折断头颈的角度凝视着白色布料后的巨型绷带,但却不足以吸引理发师的眼光。理发师打开小玻璃门检查了一下冒着蒸汽的毛巾,满足地关上玻璃门,继续搅打大瓷杯里的泡沫。“所以如果自然女士一定要被纵容的话,那结果会是什么呢?请进,先生,您是下一位!”
理发师突然不出声,停止搅打泡沫,因为他认出了麦克斯。一种不祥的疑惑从他的脑海中穿过。他放下了杯子。不过麦克斯只是点点头,轻盈地走到一张椅子前,随手拿起一份《艺术家》(Tatler),考虑到他也是有需要剪头发的,理发师才放下心来。理发师仍旧认为麦克斯是他眼角之外最深的疑虑,不过他继续做起了手中的工作。
“先生,我得跟您说说另一件事儿,”他用响亮的声音继续道,“您要知道,我不会说我前几天没有一点儿感受到伤害。(先生,我来保管您的眼镜吧。对了,就是这样。)”
“听着,年轻人。你有没有把我跟你说的毛巾问题听进去?不要太烫。我很敏感的——”
“先生,我有我的尊严,和其他人一样,”理发师用一种受伤的口吻说道,“您也是我的第一位顾客。(现在如果您允许的话,要用热毛巾了。对了。不很烫,是么?)”
“唔!”
“烫还是不烫,先生?”
“唔!唔!唔!”
“那咱们就这么放在那儿吧。请保持不动,先生,现在我把毛巾绕成一圈并给您的鼻子留出空隙。说到鼻子,我回头会继续提它的。我想说的是,我与其他人一样有尊严。不是因为您已经至少有三次没付我钱了。不是!但是泡沫还在刷子上的时候,一位绅士坐上我的椅子却又重新站起来是一件很少见的事。”
“什——什么啊?”
“我说,泡沫还在刷子上的时候。不过,我保证,毫无冒犯之意!他们说今晚的电影可是秀兰·邓波儿的,我肯定您会喜……出什么问题了,先生?”
沉默持续了很久,麦克斯起初只是翻动着杂志页面,并不看他们一眼,最后终于也意识到了。他对整个乱糟糟的状况感到恶心厌恶。他知道瓦莱丽·查佛德是个骗子。他不寒而栗地觉得他们还没有处理好纷扰。沉默的效果终于在他那里来了一次爆发,他抬起头来。
他看见H.M.的脸透过墙上的大镜子上反照出来。H.M.一手拿着热毛巾,吃力地在理发椅上坐正。因捂热而涨红的脸,睁大眼睛一眨不眨,那种表情即便是理发师用著名的毛发增补剂敲他的脑后也不会显得更加稀奇古怪。
“把眼镜还给我!”他突然说道。
“先生?”
“把眼镜还给我,”H.M.吼道,悄然而快速地从椅子上起来,一面摸索着颈部的布片,“很抱歉,但我现在没有时间刮胡子了。”
这几乎完全触及到理发师自尊的极限。那一瞬间,仿佛一触即发就会发生他把剃须杯摔在地上并在碎片上起舞的场景。小小的震惊折磨着他,令他痛苦。“帮我脱下这身阿庇乌斯·克劳狄的打扮,可以吗?”H.M.敦促道,但是当盖布被移开之后,他改变了自己的主意,伸出手与理发师握手。
“年轻人,”他严肃地说,“你不知道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一直想着避开这地方,而一直以来它都是我灵感的起始和源泉,我会将自己从这里踢到船首舱去。我会回来的。我靠,我甚至会买一瓶你的生发水!在此之前,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快,麦克斯,我们有活干了。”
两名顾客如此迅猛地逃离理发店,他不得不带上他们的救生衣追了上去。他们下楼的时候,H.M.说话了。
“我们需要找到事务长,”他说,“我不确定,我也不喜欢预言什么;不过我想我找到解答了。”
事务长的窗子开着,不过格里斯沃尔德本人却不在。他的助手,一个讨人喜欢、满脸雀斑的年轻人严肃地坐在那里,显出遗憾的神情。
“我所要的,”H.M.坚持道,“是看一下乘客们指纹卡。只是乘客们的,还需要一个放大镜。”
“很抱歉,先生。那些卡片在保险柜里,我不知道怎样打开它。”
“事务长在哪里?”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我想,是在船长的办公室里开会吧。我不可以打扰他,哪怕是为了您。”
H.M.的脸变得严肃起来。“噢?关于潜艇么?”
“我不能说,先生。我要是你的话,会之后再来。”
“多久之后?”
“可能得很久吧,不管怎么说也得晚餐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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