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加死等于十_[美]约翰·狄克森·卡尔【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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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鱼贯而出。

  没有闲谈,没有玩笑,没有笑声。爱德华迪克号在恶劣的天气里颠簸摇晃,一张张紧绷的脸反映出一个个翻腾的胃。实际上头天晚上只有四名旅客前来就餐,而船上的管理人员仅有事务长一人而已。

  餐厅里满是镜子和红漆家俱,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足足空出半英亩大的地方,一种葬礼般的肃杀气氛四下漫延,厨房里瓷器碰撞的声音依稀可闻。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事务长看起来比旅客们更压抑。六人座的船长席边围坐着麦克斯、和蔼可亲的拉斯洛普先生、一位自称来自布里斯托尔的乔治·A·胡佛先生的矮胖中年人。离他们远一些的一张两人桌边坐着一位面色黧黑瘦小精悍的男子,身穿饰有金红两色法国提莱约尔式(译注:Tirailleurs,法国拿破仑时期的一种制服,后被废除)上尉肩章的卡其布制服。麦克斯猜想这一定就是乘客名单上的那位皮埃尔·伯纳上尉了。他面无表情,埋首于他的盘子。

  诡秘的气氛在餐厅里蔓延开来。与舷窗外不息的喧腾相伴,大厅忽而像气球一样缓缓爬升,一下又像快速电梯一样跌落。瓷器彼此碰撞着滑到桌子中央。

  “蟹味鸡尾酒,”拉斯洛普一边翻阅着菜单,一边说道,“烤比目鱼加荷兰酱,牛排和法式炸薯片,嗯,别的看看再说。”

  “给我来份牛排和薯条。”乔治·A·胡佛先生用他那亲切柔和的西部口音说道。“噢,天啊!”他又说道,“示巴女王驾临了!”

  这番话指的是伊丝黛尔·吉阿·贝的到场。

  在出发的头天晚上盛装赴宴是大错特错的,但是毫无疑问,她是故意为之。胡佛先生先前的低语也是发自敬畏之情。

  吉阿·贝夫人(相当复杂的名字,麦克斯这样想着)穿了一件缀满了银色亮片的长裙,前襟开得很低,引得腼腆的胡佛先生喃喃低语。长裙辉映在镶嵌在餐厅里的无数面镜子中,炫耀着她那曼美的双肩,有着和她的脸同样的金褐色。现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皱纹。她手腕上吊着一只黑色的手袋。当她走进餐厅时,船突然颠簸了一下,沉不住气的女人早就不顾体面拎着裙子仓皇奔向柱子了。

  但她却嘲笑匆忙赶来帮助她的乘务员。她半开玩笑似地推开乘务员,提起长裙,坐到一张两人桌旁。他们听到了她点餐的声音,高亢而刺耳。

  三个男人立刻投入到不太光彩的窃窃私语中。

  “应该想法阻止的,真的,”胡佛先生盯着他的盘子喃喃自语道:“想想看可能出现的丑闻。”

  “哦,我不知道。”拉斯洛普做了一个宽宏大量的手势说。他那年轻人般的棕色眼睛闪耀着慈爱的光彩。“我得说,她是个漂亮女人。名字叫吉阿·贝夫人。她离婚了,要不就是正准备离婚。她出生在美国,但第一任丈夫是英国人。她的第二任丈夫,就是正准备跟他离婚的那个家伙,在伦敦的土耳其大使馆。”

  (麦克斯忽然意识到,拉斯洛普比那群做针线活的乡下女人更有说闲话的天分。)

  “你跟她说过话?”麦克斯问道。

  “哦,偶遇,偶遇而已。我想她是希望我请她喝一杯,但是我没兴趣。”

  (她真是见鬼,麦克斯想道。)

  拉斯洛普吃吃地笑起来。“在船上总会有她们这样的人。”他坦承道:“有时她们有兴致,有时没有。多数情况下没有。但是要我说的话,她有。‘哦,先生,我没有喝的东西。’我想拉斯洛普太太不会喜欢这种事的。”

  麦克斯一言不发地吃完晚餐。他又一次带着几分恼火和嫉妒想,他不会跟这个讨厌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他不会设法跟她结识,他也不打算请她喝一杯。

  而且他知道这是命中注定的,他对此无能为力。一种不快的预感告诉了他这一点。最糟的是他甚至不喜欢她的样子。但是当一个人对生活相当厌倦时,他想,为什么不呢?

  一位穿着蓝色制服的乘务员穿过沙龙,小心翼翼的在格格作响的桌子之间穿行。

  “您是马休斯先生吗?”

  “是的,什么事?”

  “先生,船长问您能否在晚餐以后到他的房间喝咖啡?”

  麦克斯愿意,而且很高兴有借口可以这样做。他出去的时候得经过吉阿·贝夫人的桌子。他本可以绕一个稍大些的圈子避免这样做的,但是他觉得这看起来太显眼了点,一阵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局促不安。当他经过她的桌子时,她抬起头直视他。她的嘴涂成深红色,看起来像果肉一样柔软,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似乎她面露微笑。

  就这些了。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乘务员带他走进前往A甲板的升降梯,来到了外面。为避免哪怕一丝光线被发现,这些外面的门都按照防水舱的样式设计。首先打开一道外面涂黑的门,进入一个前厅,关上这道门,然后再打开另一道外面涂黑的门,就一下子进入到呼啸着的黑暗之中。

  “小心,先生!”乘务员喊道。

  麦克斯做梦也没想到过这样的黑暗。他身下湿滑的甲板突然抬高,高高地翘了起来。他手杖的金属包头在湿滑的铁板上滑开,他差点整个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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