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丝坦思觉得好像有人正揪着她的心。
“爹地——”她开了口。
“等一下,”父亲说,“把这件事说明白前,行行好,先卸妆。你看起来像阻街女郎。”
这种态度最是让康丝坦思抓狂。
“你可不可以,”她高声说,“你可不可以认真看待我?”
“如果,”法官不动气答道,“依你这副德行,还奢望有人认真看待你,他八成要你叫他‘宝贝儿’,跟你开价一镑。请把面具摘下来。”
艾顿法官的耐性可比蜘蛛。沉默持续着。康丝坦思急了,从手提袋里拿出小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拿条手帕先把唇膏擦了,又把腮红抹了。卸了妆后,她觉得自己的思绪和外表都乱了。
艾顿法官点了点头。
“好,”他说,“真的如你所言?你对这件事很认真?”
“爹地,我从来没这么认真过!”
“那么——”
“那么,什么?”
“他是何方人士?”法官耐着性子问道,“你对他有多少了解?他是什么来头?”
“他的——名字是安东尼·莫瑞尔。我在伦敦认识他的。”
“好,他是做什么的?”
“他跟人合伙开了家夜总会,这是一项,还有其他事业。”
艾顿法官合上又睁开了眼睛。
“他还做什么?”
“我不晓得,可是他有钱得不得了。”
“他父母呢?”
“我不晓得,他们都去世了。”
“你在哪里认识他的?”
“在切尔西区的一个派对上。”
“你认识他多久了?”
“至少两个月了。”
“你跟他上过床吗?”
“爹地!”
康丝坦思是真的吓了一跳。这个问题不让她讶异,若是别人问她,她可以平静甚至自傲地回答,但出自父亲口中就太意外了。
艾顿法官睁开眼睛,眼神温和。“我问了个简单的问题,”他说,“你能回答的,是吧?”
“没有。”
法官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吐了口气。他显得轻松了点,把手平放在椅子扶手上。
康丝坦思虽然有点不解,注意到父亲至少没做出显示其可怕心绪的举动。过去他会把玳瑁框眼镜从胸前口袋拿出来,戴上,又刻意摘下,他在法官席上就是这样。可是,这回父亲丝毫不露一丝情绪,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你不能说些话嘛?”她请求着。“说出你的意见嘛!如果你要阻止我跟安东尼结婚,我宁愿不要活了!”
“你已经21岁了,”法官指出。他想了想,“事实上,6个月前,你刚继承了你母亲的遗产。”
“一年才500镑!”女孩轻蔑地说。
“我不是在评论金额太少。我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21岁,已经独立了。假如你打定主意结婚,我不能阻止你。”
“是不能,但是你可以——”
“干嘛?”
“我不晓得!”康丝坦思觉得难过。顿了一下,她说,“你就不能说些话吗?”
“既然如此,”艾顿沉默了一会儿,他的手指先是顶着太阳穴,接着滑到前额。“我得承认,我希望你嫁给巴洛。如果他一直像现在这样沉稳,肯定会有大好前途。我一路指导他、训练他好多年了——”
(康丝坦思心想,是啊,问题就在这里!巴洛先生跟这个导师越来越一个样儿,未老先衰。康丝坦思刻薄时,就会称巴洛“先生”。活泼的珍·坦纳特显然爱慕他,让珍拥有斐德列克·巴洛好了。要跟冷血父亲训练的家伙共度一辈子,想来就令人受不了。)
艾顿法官思索着。
“你的母亲,”他说,“从很多方面看来,都是个傻女人——”
“你不许这样说她!”
“得了吧,我想你母亲走的时候,你年纪太小,没有什么记忆。”
“没错,可是——”
“没有充分依据作判断的事,就不要发表意见。你的母亲从很多方面看来都是个傻女人。她老是惹我不快。她去世的时候,我感到难过,可是没到哀伤的地步。可是你——”
他调整了坐姿。康丝坦思急促说道:“怎样?你也要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你不愿明说你的意见吗?你连见安东尼一面都不愿意吗?”
法官立刻抬眼看她。
“哦?他在这儿?”
“他在下头海滩丢石子。我是想先跟你见面,让你心里有所准备,才让他进来跟你谈。”
“设想周到。那就麻烦你请他上来,好吗?”
“可是,如果你——”
“我亲爱的康丝坦思,你要我说什么?说好或不好?在没有充分资讯的情况下,就得说‘祝福你’或‘这是行不通的’?你心里明白,你对莫瑞尔先生的描述并不完全。快请他上来吧!让我见一见这位绅士,我好有个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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