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周围各处的农场、草垛和谷仓还在燃烧……
后面的法国部队已分散部署在各个方向。一个炮兵连已隐蔽在附近的一个树林里,不停顿地向敌军炮击。保尔看到那里有几颗炮弹在城堡上面那一片废墟中爆炸。保尔由于无法忍受这样的景象,因此又开始在他率领的部队前面奔跑。
敌人的大炮停止了轰击,也许是被迫沉默的。然而,他们推进到离奥纳坎三公里的地方时。子弹又从他们周围呼啸而过。这时保尔发现有一支德国部队,正在一边撤向奥纳坎,一边开枪射击。
75 毫米口径大炮和里马伊洛重炮一直在轰击,发出隆隆的炮声,这是令人恐惧的。保尔抓住贝尔纳的胳膊,嗓音有些颤抖地对他说:“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要告诉伊丽莎白我请求她原谅,不是吗?我请求她原谅。”他突然感到担心,命运不允许他再见到他的妻子。他意识到他对她的态度是残酷的,是不能得到原谅的:因为他把并非她的错误归罪于她,而且把她看成一个过失者而抛弃了她;是他使她受尽了各种折磨。他飞快地走着,他的队伍远远地跟在他后面。但在这条近路和公路相接的地方,即在能看到利瑟龙山谷的这个地方,一名骑自行车的士兵赶上了保尔。上校已下令,要求保尔率领的排等待团的主力部队到达以便发起总攻。
这可是最严重的考验。保尔越来越为兴奋所折磨,既激动又气愤,浑身都在发抖。
“哦,保尔,”贝尔纳对他说,“不要使自己陷入这样一种境地!我们将按时到达。”
“按时,为了什么?”他答到,“为了重新见到已经死去的她或者受了伤的她?或者根本就再也见不到的她?那又怎么样?我们的圣炮,它们难道就不能保持沉默吗?现在敌人已不回击了,我们的圣炮还炮击什么?那里只有尸体,……只有被毁的房屋。”
“是不是还有掩护德军撤退的后卫部队?”
“怎么,我们,我们步兵不是都在这里吗?这是我们的任务。首先将部队分散阻击,然后上刺刀猛冲。”
最后,保尔率领的那个排得到了第三连的加强,在上尉的指挥下又前进了。一支轻骑兵飞快地插向村子里以截断逃兵的退路;第三连则斜插城堡。
正面,死一般的寂静,可能有陷阱?难道不可以认为筑垒固守和设路障自卫的敌军正在准备作最后的顽抗吗?
两边都是老橡树,在通往城堡主要院子的小路上,无可疑迹象,看不到任何人影,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保尔和贝尔纳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指扣在枪的扳机上,他们锐利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下搜索着林中的矮灌木丛;在他们附近的被穿了几个大洞的那堵墙上,立着几根还在冒烟的柱子。
在接近城堡的时候,他们首先听到了呻吟声,接着又听到了一个气喘吁吁、声音嘶哑的人喊出来的凄厉而痛苦的叫声。这些都是德国的伤员。
大地突然抖动,犹如地壳内部激烈的变动使地壳震裂似的,原来是这堵墙的另一头发生了爆炸,像是连续不断的隆隆雷声。天空笼罩着一层砂和尘埃,显得天昏地暗,各种东西的碎片如雨点般地落在地上。因为敌人已下令炸毁这座城堡。
“这可能是针对我们的,”贝尔纳说,“我们应该同时发起冲锋,看来我们对这件事的估计有偏差。”他们跨过栅栏后,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幅惨状:院子里乱七八糟,城堡的墙角塔楼都被拦腰炸成两截,整个城堡已化为乌有,附属用房还在燃烧,危在旦夕的伤员在抽搐着,尸体横七竖八地摊在地上……看了这些,使他们都感到害怕,甚至作了一个后退的动作。
“前进!前进!”迅速赶到这里的上校高声喊着,“有些部队大概是通过森林公园溜走了。”保尔认识路,几星期前,他曾在非常悲惨的境况下走遍了这个森林公园。
他向前冲过去,通过草坪,来到满地乱石块和连根拔起的树堆中间,但是当他到达正好看见耸立在树林进口处的小亭子的地方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好像一下子被钉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贝尔纳和所有的人都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他们看到,靠着这亭子的墙壁,立着两具尸体,敌人用一根链子先捆住他们的肚子,然后绑在两个铁圈上,上半身垂在铁链子上,胳膊下悬至地面。
一具男尸和一具女尸。保尔认出是热罗默和罗莎莉。
他们是被枪杀的。
在这两具尸体的旁边,链子一直伸过来,第三个铁圈已牢牢地钉在墙上了,石膏灰泥上沾有鲜血,留下的弹痕清晰可见。毫无疑问,存在着第三名受害者,其尸体已被人搬走。保尔靠近墙壁仔细察看,看到了石膏灰泥上留有一块弹片。在这洞孔的边沿,即在石膏灰泥和弹片之间,发现了一小撮头发,一小撮金黄色的头发,一小撮从伊丽莎白头上拔下来的头发。
七、H.E.R.M.
这城堡现在只有绝望,只有恐惧。保尔当时就深切地感到迫切需要报仇雪恨;这种复仇是不能等待的,是不惜任何代价的。他看了看他周围的德国人,好像所有这些躺在公园里痛苦呻吟的德国伤兵都是犯下这滔天罪行的刽子手。
“胆怯而残忍的家伙!”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地说,“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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