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高悬_罗杰【完结】(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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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黄昏时分,秀姑见不着人,隔着邵氏房门谛听,半晌不见动静,心下疑惑,推门而入,只见梁上吊一个,地上横一个。吊的那个,惨白一张脸,全无血色,舌头外露,双眼睚眦欲裂,似乎要弹出来伤人;横的那个,脑门儿插把菜刀,满面是血。秀姑软作一团,半天缓过劲,按住乱跳心脏,退出卧房,将门关好,跑去丘大胜家报信。丘大胜赶紧去县衙报案。

  知县验了二尸,一名得贵,刀劈而死;一名邵氏,自缢身亡。遂升晚堂审问秀姑。秀姑并不知其中支助敲诈情由,只将得贵与邵氏奸情说了一遍。知县又问,为何今日就死了。秀姑只说不知。

  知县琢磨片刻,凭空推理,判道:“得贵与主母邵氏通奸,主仆名分已废,定是二人言语不合,邵氏一时气恼,误伤人命,自知其咎,继而自缢身死。”

  判完,责令丘大胜将二人尸首安葬,秀姑姑息养奸,杖打二十,卖与官家。

  再说支助,当晚兴致盎然,前往丘府赴约,行至附近,听说丘府出了人命,得贵和邵氏双双身亡,想来此事必与自己有关,赶紧疾步回家,关紧房门,多日也不出来。想那死孩子藏在家中,终是祸害,一日早起,将死孩子翻出,仍用蒲叶包着,欲抛弃江中。

  支助鬼鬼祟祟,一路慌慌张张行至江岸,抡起死孩子就扔,冷不防后面,一只手猛拍自己肩膀:“扔的什么东西?”

  一股凉意嗖地从脚底直蹿脑瓜顶。支助立着汗毛,慢慢回过头,一看,松了口气,那人自己认识,船夫包九。

  “原是九哥。”支助稳住神,说“几块牛肉。臭了,拿来扔江里。”

  “你可真行。”包九大大咧咧笑:“扔几块牛肉,跑这么远。”

  “也是路过。”支助支吾着殷情道:“九哥到我家喝两杯。”

  “今日不成,苏州府太守况老爷复任,等会儿官船就到。”

  “改日。”支助一听有官船到,愈发心慌,拔腿就走。

  不多时,江面果然驶来一艘官船,船舱里坐着太守况钟。况钟原是吏员出身,由礼部尚书胡嵘举荐为苏州府太守,在任一年,兢兢业业,被当地百姓称为“况清天”,因丁忧回籍。就是品官因父母丧弃官离职回老家;应朝廷之召出来应职者,称为起复。

  三年过去,况钟接到圣旨,复任太守,连夜起程,乘官船经过仪真闸口,正安坐船舱内看书,忽然听到江上有小儿啼哭声,推窗看去,只见一个蒲叶包裹,浮于水面。况爷忙吩咐水手捞起,打开来看,是一个死婴。

  “石灰腌过,死了很久的。”况爷仔细查看死婴,问水手:“方才你等听到小孩啼哭声否?”

  水手一齐摇头。

  “其哭声真真切切。”况爷皱眉自问:“莫非单是老夫听见?”

  “况爷,死孩儿怎会啼哭?”水手不解地问。

  “是啊。”况爷说:“老夫也纳闷。孩子死了,抛掉也罢,何故又要用石灰腌过,这里头有事儿!”

  况爷依旧将孩子包好,交给水手,吩咐待船靠了岸,拿这孩子去询问,若有知来历者,带来见我。

  片刻船靠了岸,水手拿了孩子去问,正巧船夫包九见过,便带包九到船舱内见况爷。

  “你见过此物?”况太守问包九。

  “见过。”包九如实答。

  “何时见的?”

  “今日早上,支助抛到江中,小的问他扔的什么,他说是一包臭牛肉。”

  “支助是何人?”

  “是街市一光棍,与小的认得。”

  一个光棍,哪里来的孩子?多年的办案经验和职业敏感告诉况爷,事情异常蹊跷,必须一查到底。于是,一面差人秘密捉拿支助,一面派人起请仪真县知县到察院中同问此案。

  带着死孩子,况太守到察院,等来知县。把事儿一说,自己上坐,知县在左手边旁坐,待支助拿到堂前,况爷开口问案。

  “支助,这石灰腌过的死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支助本想抵赖,偷眼一瞅包九在堂,变转口道:“小的在路旁捡到,嫌这脏东西碍眼,便扔到江中。”

  “你看见他在路旁捡的么?”况爷问包九。

  “没。”包九跪下禀告:“他扔掉江中,小的方才看见,问他什么东西,他说是臭牛肉。”

  “既假说是臭牛肉,必是想瞒过他人,为何要瞒?”况爷不待支助回话,接着说:“其中必有亏心事,怕人知晓!坦白招来,免得受刑痛苦。”

  支助企图硬扛,况爷哪里肯等,喝令手下,拖下支助就打,打了二十大板,支助还咬牙闭口不语,况爷说了四个字,支助当即招供。

  “再打二十。”况爷话轻分量重。

  “这死孩子是邵寡妇的。”支助说:“这寡妇与家中小厮得贵通奸有染,生下婴儿,将其溺死,得贵央求小的替他埋藏,小的贪图小财,应承下来,将死孩儿扔到江面。”

  况爷听了支助供词,沉默着脑中回味儿,想这支助奸诈,前后所说不一,其中另有隐情并未完全吐露,又问道:“得贵央你埋藏,只想孩子消声匿迹,你为何用要石灰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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