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再站起来的时候,大总管不知从哪里弄过来一口瓦盆,大小与脸盆差不多大,通体灰红色,看上去质地很差,将它交到了二胜手中,口中念道:“摔破阴阳盆,告别逝**!”看来这瓦盆就叫阴阳盆,摔它就是摔丧了。
二胜接过阴阳盆,双手紧紧攥住举过头顶,嘴唇翕动了半天,似乎在默念着什么,顷刻之后,将它朝土路上裸露出来的一块石头狠狠砸去。
“啪——”
一声清脆的响亮后,看似薄薄的劣质瓦盆竟然没有摔坏,甚至于连缝隙都没裂开一道。于此同时,一阵阴冷的寒风突然袭来,将放在铁盘里的纸钱吹得漫天飞舞,犹如黄色雪花纷纷扬扬。围观的人群脸上露出些许惊慌,纷纷退后两步小声嘀咕起来,说着什么不吉利、有问题之类的话语。
小十也对我们几个低声提醒:“刚才的平地风起得有些蹊跷,说不定今天的葬礼会出问题,你们几个心里有点数,不要靠棺材太近。”
叶子面露惊诧,对我小声询问:“不会是有鬼吧?就像我们在徐州那家酒店里的经历似的。”
我一正色:“别瞎猜,华村长生前很和蔼,死了也不会变成厉鬼的,再说鬼魂一般不会白天出来,放心好了。”
大总管毕竟是有经验的人,瞥了眼地上的阴阳盆对二胜催促起来:“捡起来再摔,快点!一定要摔碎它!”说完用手指了指周围的村民,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二胜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地上的阴阳盆捡了起来,抡圆了胳膊朝地上摔去,这次换了一个有石块尖楞突出的位置。
“叨——”
与刚才不同,这回的响声有些沉闷,但结果却是一样,阴阳盆仍旧没有被摔坏,翻过来后盖在了地上。
围观的村民脸色大变,不再像先前那样小声嘀咕,而是大声地喧哗起来,指着阴阳盆和棺材议论纷纷,有些妇孺已经逃也似地离开,放佛有什么未知的凶险就要出现。
“不要嚷嚷!”大总管不愧是有些魄力的人,冲村民们大声训斥了句,随即催促二胜,“快点捡起来再摔,一定要摔坏才行,要不然死人生前的祸事带不走,你们家以后就倒霉了!”语调有些颤抖,估计心里也有些紧张了。
二胜脸色煞白,猛地点点头,蹲下身子捡起阴阳盆,也不再站起来,直接照着石块猛地磕起来,一下,两下,三下……,也是奇了怪了,他手里的阴阳盆就是磕不坏,比铁铸的还结实。
也许是被紧张的气氛逼急了,二胜扔掉手里的阴阳盆,踉跄着身子四下搜寻起来,继而朝后方的棺材那跑去,来到负责填埋华村长的几个村民面前,夺过来一把铁镐,又跑回祭祀的桌子旁,用尖锐的鸭嘴铁头,朝阴阳盆狠狠砸去。
“咔嚓——”
干净利索的炸裂声终于响起,阴阳盆总算是碎了,虽然过程有些大费周折,但还是让所有人松了口气。二胜忙将手里的铁镐扔进麦地里,手叉着要大喘粗气,看来刚才的砸盆将他累坏了。
“起——杠——”大总管嘶哑的长调又响了起来,意思是送殡队伍可以继续行走了。
等旁边的人将祭祀方桌移去后,二胜重新端起铁盘,弓着身子哭诉起来,眼泪鼻涕一大把,带领着后面的族人朝前徐徐而行,再后面帮忙的壮实汉子也将棺材抬起,亦步亦趋地跟随着送殡人员。
半个多小时后,华氏家族的陵墓所在地到了,与筱雨的坟茔不在同一地方,甚至于相差好几里,是在一座小土坡的平整处,林林总总分布着上百个坟头,看来华家已经在本地生活了不少年。在几座坟茔之间,有一些新鲜的土堆,想必就是华村长的坟坑了。
二胜带领着一众亲人走进了坟地,在华村长四五米深的坟坑前跪下,哭嚎不已,看得出来,见自己父亲就要被埋葬,十分不舍和伤心。
下葬的时辰还未到,大总管命人将棺材放在了一边,在坟坑旁来回走动了起来,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估计是刚才摔丧的不顺利让他有些忧虑。
奏乐的民间艺人吹敲了一会,大概有些累了,停了下来。二胜和族人哭了半天嗓子也有些干哑,止住嚎啕,小声哽咽起来,漫不经心地瞅着前方的坟坑。
周围霎时安静下来,虽说是晌午时分,但身处在一片坟茔之中,还是有些阴森的感觉,尤其仅有的一点议论嘀咕声也停下后,气氛陷入了空前的压抑中。不一会,一些人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去,这种趋势越来越大,很快,整个坟茔就剩下送殡的队伍,以及我们几个,围观的村民和奏乐人全都跑回了村子。
我见剩下的人也等得有点急了,信步踱到丧礼大总管面前,尽量平和道:“大爷,时候不早了,让华村长早点下葬吧,大家等的时间有点长了……”
“你说的算还是我说的算?!”大总管官架子倒是不小,将手背到身后对我厉声反问了句。
我忍住不悦,客气道:“当然是您说的算,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早知如此,先前何必那么早起棺送殡呢?”
大总管白了我一眼:“我知道你小子以前来过华阴村,认识华村长,还害了她孙女筱雨,如果等不及可以离开,没人强迫你留下来下葬,不要假惺惺地装好人找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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