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需要多少钱?”
长寿这些年一直生病,脱离社会太久,对物价、钱财都没太多概念。
他们家本来是小康人家,婚后幸福美满,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不久长寿就得了病,那时并没有当回事,以为只是淋雨咳嗽,拖得久了,后来查出是肺结核,就是俗称的痨病,这病没有特效药,要静养要吃药,还要吃有营养的东西,不能做体力活,时间久了小康之家渐渐落入困顿,靠芙蓉单独种几亩水田强自支撑。若不是芙蓉坚韧能干,恐怕长寿这把骨头已经烂掉了,是芙蓉一次次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夫妻二人这样一晃,在同舟共济中熬到了三十五岁。
芙蓉安慰他:“钱的事你不要想,一切有我呢,只要你好起来,什么都是值得的。”
长寿伸手抚摸着妻子脸上的皱纹,强忍着伤心,怎么忍心说她偷东西不对呢。
摇曳的灯光晃了晃灭了,屋子里一片昏暗,窗棱上,有很微弱的月光照进来。他们租的房子是阁楼上的一小间,幸好长寿起不来,否则在这房间里都直不起身子。这屋子平时看不到阳光,白天遇到阳光好的时候,芙蓉背着长寿一点点走下楼去。也幸好她从小习武,身体健康力气大,而他病的太久,黑黄的脸,浑身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背在后背上都能感觉到他的骨头根根分明,硌得慌。
每次,芙蓉都是含着泪水,转脸面对长寿,又是笑意温柔,满眼都是柔情蜜意。她是爱他的,他也深深爱着她,这个纷繁的人世间,忙忙碌碌的人们,没人注意在城市的角落,有这样一对贫寒的夫妻,承受生命最恶意的折磨,却还你靠着我,我靠着你,成为彼此的支撑,书写一个人字。
浮生若梦,人生艰难。
长寿每天的时间几乎都躺在床上,吃过药迷迷糊糊地睡去,有时候会做梦,在他的梦境里他和芙蓉曾经有过两世姻缘。
第一世,他跟着商队从西域的沙漠戈壁地带回到家,风尘仆仆,可是内心却充满了激动,他挣到钱了。很多的钱,足够他开个铺子,再娶个媳妇。自从父母相继去世后,兄长强行分家,从那以后自己就成了没有家的人,像一只丧家之犬。所以,当他在戈壁滩,看到躺在那里,努力想拱起身子移动的小狐狸就想到了自己,同病相怜,他救了那狐狸,将自己仅有的一份蛇药给它吃了,完全不去想自己要是遇到蛇该怎么办。也许是好人自有好报,这一趟走的很顺利,他平安回到了丽水。这天他刚进城,就和一个年轻女子擦肩而过。她不是特别美,可是说不清为什么,瞬间牵引了他的目光,他觉得这就是他要娶的人。他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那女子猛地转身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那女子扑哧一声笑了:“看你这样子,傻乎乎的,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对面武馆的芙蓉啊。”
他想起来,自己过去的家对面,曾经有一家武馆的,只是被兄长赶出家门后,曾经的大宅成了他心里的痛,转眼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了,想不到对门的姑娘竟然出落得亭亭玉立。
“你跟着我可是喜欢我?”芙蓉问。
看着芙蓉那双纯净的眼睛,他点点头。
原来俩人真是青梅竹马,只是他从小文弱,芙蓉则是武术世家出来,小时候他没少吃芙蓉的拳头。
也许这就是小时候打出来的缘分,怪不得他看到芙蓉第一眼就跟着走。
“那就去我家提亲啊。”
芙蓉抿嘴一笑:“看你那傻样,你六岁时候就说要娶我回家的。”他模模糊糊记起来,那是有一次被巷子里的孩子欺负,一把抢走了他手里的黄米果,还是芙蓉跑过去将邻居家臭小子打跑,两人一起坐在门槛上,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黄米果。那时他就觉得要是有这样一个媳妇,就不怕那些小子欺负自己了。
回到自己住的破房子,早有媒婆听说他跟着商队挣了大钱,急巴巴地跑来给他说亲,他说非芙蓉不娶。
“那可是只会舞枪弄棒的。”媒婆撇嘴。
“你去提亲,我出钱就是,别的休管。”
终于,他和芙蓉在这一世成了神仙眷侣,两个人约定一起活到一百岁。他们儿孙满堂,相濡以沫,没想到在他八十五岁生日那天,不知从哪跑来个大耳朵妖怪,吓得他一口气上不来就这样过去了。
灵魂离体,他看到老妻芙蓉满头白发在灵前哭的伤心,他心里难受,嘴里念叨着:“我的妻,我们一起过了六十多年,值得了。”
这灵魂在自己灵堂前晃晃荡荡,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走,那像是个巨大的漩涡,他整个人都被搅合撕裂,再搅合,等到最后眼睛一睁发现成了个奶娃娃。
他终于长大一些,打听到竟然是自己去世的五十年后,而自己还投胎在丽水,名字还叫郭昌林。
既然这样那丽水的某个角落就一定有个叫芙蓉的姑娘,他坚信这一点,从小就四处寻访叫芙蓉的女孩子,终于有一天被他找到,他央求这一世疼爱他的爹娘去人家提亲。这一世很是顺利,最后达成所愿,喜气洋洋穿着红袍骑着高头大马去迎亲。路过一片竹林,忽然一个大耳朵女人从竹林冲了出来。前世今生的记忆重合在一起,他心中油然升起不祥预感。只见那女子冲他一笑,忽然间一声巨响,山洪暴发,黄红色的洪水席卷着泥沙呼啸而来,将迎亲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他也被卷入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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