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出生在松江一带,我娘是湖南的,我娘走的早,那时家里穷,连个照片都没留下,唉,没想到在这里看到我小时候吃过的丸子,那时候我娘总给我做的,穷人家家能吃上几回肉,我娘都省给我,还骗我说她不喜欢吃这个,这么好吃的东西,哪能有人不喜欢吃呢。”说着说着,召南又开始低头,肩膀一颤一颤的像是在哭。
那女子听着心里凄楚,她也是当娘的人,丈夫在码头上做事,她在家里闲不住,带着小姑子在路边摆个摊子卖家乡小吃。
见召南哭的凄惶,便却说道:“小兄弟,快别哭了,你一哭大姐我这心里也不好过,我也是当娘的人,我家小毛毛也爱吃这个,来,大姐再多给你一个,这是送你的,你慢慢的吃哈。”
召南用手背擦着不存在的眼泪,连声道谢,将吃光的碗递过去,忽然从半空中伶伶俐俐伸出一只手,劈头将碗夺了过去:“呦,我刚回趟家,就来个吃白食的小白脸啊。”
召南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脸,心道莫非我这黑油彩涂的不够多,怎么还被人叫小白脸?
叫他小白脸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两条麻花辫子系着红头绳,干干净净的蓝花步褂子,蓝布衣服,还扎着个围裙,那围裙一看就是用破裤子改的,上面还摞着几块补丁。
“寒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个小兄弟的娘也是我们宝庆人,他娘走的早,看着咱们的血粑想起他娘。”
被叫做的寒妹的嘴巴一撇:“人家说说你就信了,没准是想骗我们东西吃的呢。”
“他可没说再来个,是我硬要给的。”
“这位姐姐,谢谢你,我吃的很饱了不用再吃了。”召南很有礼貌地对着卖猪血丸子的女人鞠了一躬,那女人吓得急忙跳开,嘴里嚷着使不得使不得。召南费力地在里面口袋掏了半天,期间那个寒妹一直盯着他看。召南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干硬的窝头,旁边是两个铜板。
他拿出一个递给那女人,那女人连连摆手:“这个只要三毛钱的,我找不开。”
“大姐是好心人,就不要找了。”召南将铜板放到女子手里就走,刚走几步,就听那个寒妹喊道:“喂,小黑脸,你站住。”
召南无语向苍天,怎么这一转眼我就从小白脸变成小黑脸了。他转过身来问:“大姐,你又要说什么。”
那寒妹柳眉倒竖:“谁是你大姐,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倒了门牙。”
“那,大妹子?”
寒妹见召南一脸无奈,扑哧一声笑了:“我说你是不是就剩一个铜板了啊。”
召南故意装作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那……自然不是,老子钱多着呢。”
“有钱?拿来给我看看,我见识少,还没见过大头(银元)长啥样呢。”这姑娘非常伶俐,召南无奈地叹口气:“我就剩一个铜板又怎样,反正这丸子钱也给了,你就别揪着我不放了。”
“我说小黑脸,你是来这里找活的?”
召南点点头。
“活没找到?那你可真够笨的。”
姑娘鄙夷地哼了一声。
召南发怒道:“你说我笨?我有的是力气,看看这身板子!”他拍拍自己胸脯,发出啪啪的声音。
“是你们这地奇怪,不找外地人,只要宝庆本地的,我说我妈是宝庆的,可我又不会宝庆话,人家也不信我啊,唉,卖力气都没人要,吃个丸子被你骂,我这活的可真够憋屈的。”
“好啦,算我错怪你了,我看你也不是坏人,就剩俩铜板还能拿一个和我置气。”
召南喊道:“才不是置气,我是看着这位大姐做的丸子想起我娘。”
“好了,算你是想家人了,嫂子,我看这人也不算坏,还挺有力气的样子,不如叫我哥带他上码头干活?”
寒妹眼光一转看向她嫂子。
“那可是好事,小兄弟,我家寒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就在这等着,等下午我家当家的回来叫他带你去码头找个活干,这一片没认识人是找不到活的。”
“对呀,要不说你笨死了,万幸遇到我们,我哥可是黄天蝎的左膀右臂,跟着我哥准没错。”寒妹在一边说道。
召南闻言千恩万谢,主动跑去往铁架子下填火。
寒妹见他做的有模有样,笑道:“呦,看不出啊,你还挺会干的呢。”
“那是,我娘在的时候烤丸子我就打下手来着。”
“那时你多大?”
“八岁。”
寒妹闻言垂下眼帘:“唉,刚才我还真是冤枉你了,对不住啊。”
不过她马上欢快起来:“咦,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儿呢,你都知道我叫寒妹了,这不公平。”
不远处的茶楼,一场戏唱的正欢。
“寒家住在清波门外,
钱王祠畔小桥西。
些小之事何足介意,
怎劳玉趾访寒微?”
一个女子从二楼窗口探出头看看,接着用手捋了一下鬓角发丝,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下午的阳光中,她肌肤如雪几近透明,指甲上蔻丹鲜艳欲滴,正是叶限,她看着台上的许仙和白娘子,轻轻一笑,自言自语道:“好一出断桥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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