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岁。”
“什么职业?”
“电器公司医务室医生。”
结束了例行的公式化的身份询问后,我故意停顿了一下。
欧阳云也喘了口气。
我知道她心里并不平静,正在揣测着我下面要问的问题。
“你到电器公司几年了?”
“一九七五年来的。”
我开门见山地问:“公司出事你知道了吗?”
“公司传达了。”
她回答得很冷静。巧妙地表白自己是间接地听到传达后才知道的。
我便顺水推舟:“你听了以后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挺突然!没想到。……王经理这人对人没架子,找他解决问题,能解决他都尽量给解决。没听说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人……”
弦外之音是:当然,也没得罪过我。
“别的方面呢?”
“底下的人都说王经理在研究电子方面挺有才能的。电子工业在咱们国家……”
她的话要往电子工业上引,我立刻打断,把问题往她身上引:
“王经理被害了。我希望你知道什么就谈什么,尽量谈清楚。”
欧阳云立刻闭住嘴,她把我这句话掂量了一下,马上拿出了对策:
“别的情况我不知道,让我谈什么呢?”
好一个反诘发难!她回避正面回答,竟用反问来回答我的问话。我明白,她这是故意制造难题,逼我交底。
我的语气仍旧平平缓缓:“你来电器公司时间不短了……”
“别的情况我不知道。”
她几乎是抢着说出这句话。说完以后,一动不动地盯住我的脸,她想用这句话,垒起一道墙,堵住我的去路;我却要在这道墙上钻个窟窿。
“你接触过王经理没有?”
我的语气是强硬的,而这句话却问得占理,让她想躲也躲不开。因为她是公司医务室的医生,焉有不接触王经理的道理?我选择了“接触”这两个别有含意的但又不能说不准确的字眼,为的是引她承认“接触”二字,然后由此说开,步步深入。
“接触过。”
欧阳云想了想,尽管“接触”这二字不那么动听,似乎弦外有音,令她心凉,但她也只好这么硬着头皮回答了。不过,回答的声音很小,而且,很快的,不等我继续发问,她就主动地、小心翼翼地解释了她所承认的“接触”二字的含义:
“王经理有高血压,他常去医务室拿药、量血压。”
我有意缓和欧阳云的紧张情绪,把她的注意力从她谨慎防御的“接触”二字上引开:
“你们医务室有几个人?”
“七个!”
她回答得很痛快,几乎没有思索,连声音也提高了。
经验告诉我,当被审问人的全部神经都兴奋在他的主要防御点上时,直来直去地追问,不如提些与其积极防御的要害问题无关系的事情,干扰其兴奋中心,使其注意力分散,然后再突然直捣其松懈了的防御点。为此,我继续漫不经心地问:
“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胡哨,高伯庆,阎阿宝,吕金路……”
欧阳云又是很痛快地一一点了医务室各位的尊姓大名,情绪明显轻松了。一个要害问题,立刻跟在她刚刚轻松了的语气后面提了出来:
“王经理跟你一个人单独接触过吗?”
欧阳云愣住了:“七”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一”了?
她一时想不出对策,心一横:
“没有!”
“那你和王经理有过什么交往没有?”
这和前面的提问是同一内容,不过“朝三暮四”而已。但是,我有意把“接触”改为“交往”,明显地升了一级。
我说完这话,拿眼盯住她:你有证据在我手里,想躲也躲不过去。是什么证据,你自己心里有数!
欧阳云马上明白了我心里的话,她不再躲了,说:
“王经理跟我说过,他要帮我介绍对象。今年三月份跟我要过照片,我给他了。”
好机智的回答!好巧妙的铺垫!一来为王少怀手里有她的照片找到了出路;二来为她与王少怀所以有“交往”也找到了出路——介绍对象嘛!
好,且顺水推舟,看看她给自己找的这条出路能不能走得通:
“他给你介绍了吗?”
“介绍了。”
“介绍了什么人?”
“介绍了四个人。”
嗬,还真不少。
“介绍了四个?都是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
“一个是科研院的,五十四岁。我嫌年纪太大,没同意,也没见过面。”
“哪个科研院?叫什么?”
“具体不清楚,只是听王经理那么一讲,说是姓崔。”
“另外三个人呢?”
“王经理说,他们三个人都嫌我有孩子,不同意,因此也没跟我见面。”
厉害,就这么封口啦!猛一听是介绍了四个人,再一问,都在云里雾里,什么真格的也没有,全是“王经理说的”——死无对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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