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回我看清了,公狐狸果然是来咬铁链子的!
它哪里知道,它是咬不断铁链子的。
它就是知道咬不断铁链子,它也会咬的!
因为,铁链子锁住了它的妻子,锁住了它尚未出世的孩子!
我真想上去解开秃耳朵的锁链,但一想起武大伯的话,又怕断了腿的秃耳朵跑走了也难活,我忍住了。我没走过去。我扭头回屋了。
我希望公狐狸看到我走了,能再跑回来安慰它受伤的妻子。
我趴在窗口,偷偷地向后院瞅着。
可是,公狐狸却没有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秃耳朵孤零零地蜷缩在草堆里。不时的,它抬起头来,朝公狐狸逃走的方向望望,又低下头去,用后腿轻轻地挠挠肚皮。
也许,孩子们在它的肚子里闹着要出来啦!
那天夜里,我隐约听见了一声尖叫。好像是秃耳朵在叫。但,我分不清自己是醒还是睡着,终于没有起床。
第二天清晨,我决定不去后院了,就从窗口看看,以免再惊动了这对患难夫妻的相会。
可是,当我从窗口偷偷往草堆上看的时候,一个万万想不到的情景,惊得我失声叫了起来:
“啊呀!——”
秃耳朵死了。
蜷缩着身子缩在草堆里死了。
它的那只本来用草药包得好好的腿,不知怎么断了,从伤口里流出的紫血,染红了金黄的稻草。
那血,已经干了。
秃耳朵的身子,也已经僵硬了。
我一拳头打碎了玻璃,从窗口跳了出去。
我看明白了,我全看明白了!
秃耳朵的嘴上沾着草药和纱布片,那本来包得好好的腿,是它自己给咬断的呀!
它知道我已经两次看见了它的丈夫,它害怕它的丈夫因为营救它,而落得同它一样的下场!
但是,它知道它的丈夫是不怕死的,只要不把它救出来,它的丈夫决不会甘心!
它身负重伤,没有别的办法能让丈夫死了这条心。它痛苦地在尚未出世的孩子与丈夫之间,选择了丈夫!
它用自杀,使丈夫死了挽救它的心!
它用自己的性命,也是用孩子们的性命,挽救丈夫,掩护丈夫!
我这才明白了秃耳朵被夹子打中的时候,所发出的那一声凄厉的、令人血液凝固的惨叫的真正含义——它不是为自己悲哀,而是为了孩子,更为了将要失去妻子和孩子的可怜的公狐狸!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我放声哭起来……
从那以后,公狐狸再也没来过我的后院了。
我呢,也把夹兽的铁夹子全扔进铁匠炉里化成水,打成镰刀和锄头了。
……一晃十年过去了。可每当我想起这段往事的时候,秃耳朵那蜷缩的僵冷的身躯,就清清楚楚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十年前的事情,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不,就好像发生在今天,发生在现在!
可现在……
欧阳云要用自己的性命掩护谁呢?
她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性命掩护这个人呢?
二十四
我翻开欧阳云的记满了人名、地址和电话的通讯小本,准备从与欧阳云经常保持接触和联系的人员中,寻找真正的凶手。
我初步统计了一下,仅通讯小本上记载的人名,就有四十六个。相信与欧阳云保持接触和联系的人员,绝不仅仅是这四十六个。但是,我决定先以这四十六个人为重点,从时间、因素和条件上,逐个进行摸底工作。如果这四十六人均被排除,我再深入一步了解欧阳云的其他社会关系,从中找出嫌疑者。
就在我的排查工作刚刚开始不久,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姐姐从学校打来的。
一听姐姐的声音,不等她讲,我马上抢先问:
“高原怎么样,他在姐姐家生活得习惯吗?”
“这孩子很倔,可能是和从小失去了爸爸有关系。我很喜欢这孩子的倔劲儿。有倔劲儿,长大了才能有出息。他现在生活得很习惯了,我和你姐夫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他也把我们当成他的亲人……是啊,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他知道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了吗?”
“开始不知道。现在已经知道了,是我告诉他的。他听了以后哭了……”
……
我又想起高原脊背靠着墙壁,紧咬着嘴唇,缩在角落里的情景,我又看见了他含泪的眼,看见了他对我又怕又恨的眼神,看见了他在搜查记录上签名时的颤抖的小手……
“……他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后,”姐姐继续说,“有两天没怎么理我。可我和你姐夫对他更加关心。有一天,他哭了,他对我说,他恨你!但是,现在想到自己错了。今天,他到校长室来找我,特意告诉了我一件事,让我告诉你……”
“什么事?”
“他说,有人找到他,向他打听消息。”
“谁?”
“这个人姓丁名力,是车道沟煤厂的工人。高原说,以前丁力也到他们家去过。”
“他向高原打听什么消息?”
“打听你们那天搜查的事。他问高原,警察搜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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