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蝙蝠陆陆续续地飞走了,终于都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窗户外面安静了,孙飞虎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也渐渐平缓下来。看着已经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一个问题从他的心底油然升起:那只小蝙蝠是怎么跑到纱窗里面的呢?是它自己钻进来的吗?不大可能。纱窗都关着,也没有缝。那么,它一定是被什么人放在那里的。想到这里,孙飞虎的心头一震。看来,这一定与那张画着黑蝙蝠的纸出自同一人之手!他又查看一遍窗户。纱窗没有锁,可以从外面打开,但这是二楼,人怎么能爬上来呢?当然,最重要的问题还是:这个人是谁?
孙飞虎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夜空。几颗稀疏的星星在不停地眨着眼睛。几只蝙蝠偶尔在夜幕下飞过,但是并没有再次光临他的窗户。他拉好窗帘,躺到床上。
这一夜真难熬,因为他彻夜未眠。
白天,孙飞虎的心情好了一些,但他的头仍然是昏沉沉的。他知道自己目前最需要的是睡眠。他真想吃点儿安眠药,但是李艳梅说没有那个必要,感冒胶囊里就有帮助睡觉的成分。他觉得妻子的话也有道理,就按最大剂量吃了感冒胶囊。然而,他躺了一天,仍然没有睡着。
夜幕又降临了。李艳梅他们又去舞厅了。这楼上又是一片寂静。时间缓慢地移动着。孙飞虎没有躺下,他要等睡意来临的时候再上床,因为那样可以避免失眠。他是从报纸上看到的。他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一阵,然后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消磨着时间。
他觉得自己的感冒已经基本上好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偶尔会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而且肚子还有些不太好受。不过,他仍然在坚持吃药,包括那感冒胶囊,因为他还希望那胶囊能帮助他获得宝贵的睡眠。
然而,睡意好像在故意和他作对,迟迟不来光顾。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的心情又开始烦躁起来。他觉得电视机的声音太吵,就起身关上电视机,又关上台灯,只留了一盏床边的夜灯,使房间沉浸在柔和的不太明亮的光线之中。
他默默地坐着,努力想象着睡意来临时的感觉。但是那蝙蝠的事情总在他心头萦绕,挥之不去。他想到了一句俗语: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然而,他做的那是亏心事吗?他那时还很年轻,又是那么一种特殊的处境。他当时也没有想到自己那么几句话就会给蒋师傅惹来那么大的灾祸呀!当然,他确实从心里觉得对不起蒋师傅,因为蒋师傅毕竟救过他的命。无论怎么说,他的行为都不太高尚。即使算不上恩将仇报,也得算自私自利。其实,他当时就觉得自己愧对蒋师傅,并且大哭了一场。不过,他那样做也是无可奈何呀。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自己的前程,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孙飞虎在心中为自己开脱着。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这样为自己开脱,才能保持“高昂的生活姿态”。这是他很喜欢说的一句话:人就是人,不可能不自私。大难当头,一个人首先要考虑如何保护自己。这有什么错?!要说亏心事,谁没有做过?他就不信这世界上真有一辈子都没做过任何亏心事的人。绝对没有!他敢跟任何人打赌。再说,他做过的亏心事也不只那一件啊。后来,他还做过比那更大的亏心事呢!但那是第一次。有了第一次,再做第二次、第三次就不那么困难了。今天看来,他过去做的那些亏心事并不都是必要的。有些就是因为年轻时太荒唐,太欠理智。在那些事情上,他现在确实有些后悔。然而,总的来说,如果他当年不做任何亏心事,他能有今天的社会地位和生活条件吗?想到此,他又心安理得了。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竞争,不,应该说是“斗争”。这也是一个他喜欢用的词。强者生存,适者生存,因为优胜劣汰是自然界最基本的生存规律。
现在,显然有人又找上门来与他“斗争”了。他不怕斗争,甚至有点儿喜欢斗争。与人斗,其乐无穷嘛。他算不上身经百战,但也有相当丰富的“斗争”经验了。他觉得自己过去在面对“斗争”的时候都是很勇敢很自信的。然而,这一次他却很有些心虚,甚至有些恐惧,因为他不知道对手是谁,也不知道对手在什么地方。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站在明处,对手躲在暗处。仅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就已经处于被动的地位了。他必须想方设法改变这种对阵。
孙飞虎思考着,他怎么才能让对手暴露身份呢?毫无疑问,对手应该就在他的周围。更准确地说,对手肯定就在这家宾馆里。这个人会是谁呢?也许,他应该假装心神不定、惊惶失措,让对手以为得逞,在得意之时暴露身份。也许,他应该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对手急于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对了,这个对手究竟要干什么呢?是仅仅这样恐吓他一番便罢手呢,还是要……想到此,孙飞虎的心又颤抖了一下。
经过一番分析,孙飞虎认为对手绝不会就此罢手,一定还会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也许就在今天晚上?对,非常可能。第一天晚上送来纸上画的蝙蝠,昨天晚上招来真的蝙蝠,那么今天晚上呢?他越想越觉得对手在今天晚上采取进一步行动的可能性大。此时,已经完全没有睡觉的欲望了。他必须积极主动地采取防御措施。他猛地站起身来,但是立刻感到一阵晕眩。他扶着桌子,站了一会儿,感觉好一点儿,才慢慢地向屋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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