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汪银林这一番议论细细地想了一想,觉得在理论上确很自然,事实也尽有可能,莫怪他要喜形于色,以为全案的关键已有八九分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问道:“这设计谋害的一点,你可也有没有实际的根据?”
汪银林道:“我是根据死者家里的那个蔡妈的话。”
“但沈家的那个年轻的仆妇,却不承认昨夜去请过朱仰竹。”
“蔡妈明明瞧见这女仆的。蔡妈和伊无怨,势必不会凭空攀咬。这年轻的仆妇名叫李阿凤,本是一个伶俐的人物。伊所以不认,显然想说谎卸罪。”
“虽然,你既然说那姓张的老婆子靠得住,你可曾问伊昨夜里有没有再请过朱仰竹去?”
“问过的。伊虽然也说没有,但他们既然要设计谋害仰竹,行动一定秘密,而且实行时也一定另有地点,绝不会仍旧领仰竹到沈家里去。”
“请朱仰竹的既然是那个李阿凤,阿凤昨夜里出外,张老婆子总也应当知道的啊。”
“这一节我也问过。据说伊在楼上睡亭子间里,阿凤却住在楼下。故而阿凤昨夜曾否出去,张老妈子却不知道。不过还有一点,也足以证实死者的老妈子蔡妈说的话。”
“哪一点?”
“据张老婆子说,阿凤昨天果真穿一件青布罩衫,那玄布棉袄还是今天换上去的。”
我默想了一下,又提出一个问题:“那么这凶案实施地点和帮同行凶的人,也都得查个明白。是不是?”
汪银林道:“这个自然有法子查明。”
“你已有了入手的方法?”
“是。我已得到一条线索,不过急切间还不能成功,只能耐性些等待。”
“什么线索?”
“我问过那个桃源里看弄的金三。他说昨夜十一点钟光景,看见有两部空车停在弄口,一部是私家包车,一部是寻常的黄包车。他当时不知道是去请医生的,并不在意。但现今看来,这两部车子明明就是李阿凤领去接朱仰竹的。不过那包车是哪里来的,接得以后,他们又往哪一条路去,这却还待侦查。”
“这就是一个重要的课题,你自信有把握没有?”
“我已派了几个探伙往各处车行里去调查,也许可以查得那个黄包车夫。……”他瞧瞧表,站起来。“十点半了。霍先生怎么还不回来?我等不及哩。”
这时候电话室中的铃声突然铃铃地响起来。我正待起身接话,汪银林忽反客为主,丢了雪茄,抢步上前。我只得重新坐下。
不到一分钟工夫,汪银林已挂了听筒回进来。我一看见他的模样,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先前的那种得意和自信的神气,已经完全消灭,面色忽也变成灰白。他的两目呆定,嘴唇紧闭,越显得他的下颏的阔大。他的额角上也湿津津地缀着许多冷汗。
我立起来问道:“这电话是给你的?”
汪银林不答,但点了点头。
我又问:“什么事?莫非有什么恶消息?”
汪银林期期然道:“不是。这是杨林打来的。他在验尸所里得到检查的结果,特地来报告我。”
我记得先前霍桑曾派我往验尸所去,原说或者有什么意外的发现。现在大概已经证实了。
我忙问道:“检验的结果怎么样?”
汪银林缓缓地答道:“据说死者头颈里有两条痕迹,一深一浅,伊实在是自己吊死,并不是被人勒死的!”
唉,这一个问题变化太多了!起初我认为这妇人是给人谋杀的;霍桑却说是伊自己吊死,后来他又同意我的见解,说是被人谋害的。现在法医又说是自杀,这委实太出人意外。它不但打破了银林的美妙的推理,连我也料想不到。
我又问道:“可还有别的发现?”
汪银林皱眉说:“据法医说,这妇人在未死以前,曾经受过蒙药,伊的下身还有被男子用强奸污的痕迹。伊右手的臂上有几个指爪的伤痕,也是强奸的证据。这一点实在是出我意料外的!”
对,我也不能不十二分诧异。这妇人果真是自己吊死的,霍桑最初的断语原属实在。同时伊又被人奸占过,霍桑可也看透了没有?现在汪银林的推理已经根本推翻,怪不得他要现出那种失望状来。
我说:“照这报告而论,那设计害朱仰竹的人显然是一个男子。你方才假定是那姓沈的女子,当然已不成立了。”
汪银林呆呆地站着,他的肥重的身子靠着椅背,仿佛不靠会站立不住。他慢慢地摸出一块白巾,抹着他的额角,又紧皱着眉头,一时似乎不知所答。一会儿他的神色宁静了些。他不再坐下,也不再急于辞别,只在室中踱来踱去。我很同情于他的失败,找出了一句慰藉的话。
我说:“银林兄,失败是成功之母。你用不着发愁。”他突然站住了。“不,我的推理还不能算完全失败!”
“喔?那么这男子也早在你的推理之中?”
“是。我早说沈咏秋只是主谋的人,实际动手的人一定另有其人。或者那串同行凶男子所以干那无耻的勾当,也是奉命的,目的在乎泄愤。”
“唔。论情势,这个串通的人,恶毒也不下于主谋人。这个人是谁?你可有方法查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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