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丛处长道了歉,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只是希望你理解一个中国成语:情不自禁。”
南向东感到非常难:如果告诉他,我们只能做朋友,那就可能将他推开了,弄不好还让他认为一切只是在利用他;但如不加阻止,发展下去,又是她很不愿意的。
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在接触的尺度上巧妙把握,靠操作,将关系定在亲密朋友这个份儿上,如果就此淡了下去,也只好由他了。但是,同学小卓的事又找了来,让她又一次向他求助。一切不但没有淡下去,反而浓了起来。就是兼并水泥厂的事。
国营的协作水泥厂将由民营实体兼并。参与兼并竞争的共有三家,建发置业公司是其中之一。相比之下,建发置业在经济实力上不如其他两家,这个,就得想另外的办法。
建发置业兼并小组的组长,就是小卓。这天,小卓来到蟠龙运动场——他带来的八人小组要在这里打球。
老同学来照顾业务,南向东自然很高兴了,主动问起建发公司的情况。
小卓说:“这次准备以弱胜强,不出奇兵不行。恐怕这奇兵就是你了。”
“什么呀!我跟水泥厂有什么关系?”
“协作水泥厂隶属建材局。建材局的管局长同丛处长是老朋友……”
“噢——让我再施一次美人计?”
“上次,咱南小姐的美人计马到成功,让党老兄赞不绝口。而且我也看出了老同学你的资质,天生是块社会活动家的料啊!”
“要谁出力,先给她粉起!”粉起即恭维。
“也不是。我看得出来,丛处长很服你那包药啊!”
南向东好说话,又一次答应下来。
就是说:让丛处长去做管局长的工作,让建材局内部意向定为让建发置业兼并。
“而且,”小卓说,“最好让建材局来指挥我们。上级指挥我们吃掉下级,还能不成功?”
“多馊的主意!谁出的?”
话虽这么说,次日中午南向东就约丛处长喝茶,请他给予帮助。
丛处长说:“给管局长打个招呼,让他偏偏心是可以的;让他去安排一切,以弱胜强,恐怕很难,他不会答应的。”
“说得也是。那就麻烦处座给老朋友打打招呼啦。”南向东说,“也算我已经尽力而为了。”说着就调了话题。“处座是西北人,一定会唱信天游啰?”
“那谁还不会唱上两句!见啥唱啥,想咋唱就咋唱嘛!”丛处长的快活里,有被一个亲切的异性激活的乡情,“怎么突然想到这上头了?”
“呃,你看看外面吧,那些孩子,像不像在信天游呢?”
原来这里正是一块突出的阳台。俯瞰出去,是东流的长江。江中巨大的沙石之洲上,已成仲春极乐之乡。在星期六的闲暇和雨后初晴的艳阳之中,可怜的都市人在试探着制造原野式的快乐。
孩子们在深深的茅草之间奔跑着,叫喊着,尖细的声音穿破都市深沉的喧嚣。风筝在这叫喊里扶摇直上。明净的江水闪出一带阳光,像纯金的项链。大自然的宽厚之美让有心的人心存感激。
“那些孩子,倒像是在信天游啊!只不过,西北唱信天游的人们,其实是相当孤寂,无事可干的呀!信天游其实是一种无奈呀!”
而且,由于西北生存条件恶劣,女子大都外嫁,男子的性压抑很普遍,所以,信天游中多唱男女事,“因此,信天游被西北人自己称为‘酸曲儿’,就是说,不正经。”
“信天游不正经?”南向东表示怀疑,“我也听过不少哇,没有不正经的嘛!”
丛处长笑起来:“不正经的,就在当地,唱唱也就消散了。能传到外面的,当然都是正经的了。”
南向东怔怔地盯着,好像很难理解。又想象着,究竟是何等样的不正经。
丛处长也愣住似的,过了一阵突然说:“你若不信,我将最原始的唱给你听听。”
南向东轻轻地点点头。
丛处长清清嗓子,唱道:“铜条鞭杆打狗哩,嫌你的胡子扎嘴哩/白糖冰糖都尝遍,不及妹妹的唾沫子甜……”
戛然而止。然后他摊开手,解释:“不唱了,这是放羊的在岩畔下野合的全过程。其实哪有那样的好事,都是想象出来安慰自己的。”稍停,“对不起了,有污洁耳。”
“啊不,我倒觉得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两人一起笑起来。“今天又从另一个方面领略了处座的才华。而且一下子发现了自己的肤浅。”说着举起茶杯,“请让南妹妹以茶代酒,敬丛大哥一杯吧。”
后来,丛处长在向南向东求婚时说,这一刻让他非常感动。“就是在这一刻,动了要永远得到你的心思。”
临走时,丛处长主动说:“我安排一个饭局,让你和小卓认识一下管局长吧。”
南向东扑过去,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摇着。
就这样认识了管局长。而且管局长很喜欢到蟠龙中心来。一来是他性格热情奔放;二来他是单身没有牵挂。还有呢,丛处长一定告诉了他南向东的婚姻状况,所以如果管局长一开始就有了某种念头,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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