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过饭后,写篇一两千字的章节,顺便回一下网友的信,是怡姐的习惯。如果在聊天室遇到朋友,就会把齐大哥丢在一旁,自顾自地传着简讯。齐大哥若想引起她的注意,他会默默地从怡姐的身后,上身越过她的肩,由颈侧给她一个亲吻。这样的画面,我见过好几次——仿佛是另一幅夏卡尔的‘生日’,不同的只是将花束换成电脑屏幕,再美也不过如此……”
林小镜的双肩又开始颤抖,但她这次没有再落泪。
“礼拜一傍晚,我忽然想起一本怡姐打算借我的美术画册,我要写报告的。我留在怡姐家忘了拿。我打电话给她,想要下课后直接过去拿。但怡姐的手机一直没人接。
“侦探哥哥,我就这样兴冲冲地去了怡姐家……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完全没有!当我一走近怡姐的套房门外,还以为她会顶着睡坏的头发,面带微笑地来迎接我!你说,我是不是很愚蠢?”
我轻轻摇头:“人生有许多事,并不是你能决定的……”
“我发现怡姐的房门没锁,开门进去,结果看到了弥漫在屋内的烟尘、熏黑的墙面,以及怡姐燃烧仅存的右脚……她的尸体已经被烧光了,什么都不剩……但我知道……那只右脚是她的……她的脚趾甲依然涂着晶莹的指甲油,那是我送给她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知道这是一桩人体自燃事件?”
“嗯,我在一些探讨超自然现象的书里看过。但我没想到会发生在怡姐身上……”
“你马上报警了?”
“我没有,”林小镜的眼神遽然变得锐利,“因为我看到怡姐的电脑没关。”
“所以,你检查了她的电脑?”
“我内心有想要当个侦探的愿望,居然会以这么残酷的方式实现。我很快就恢复镇定,开始查验怡姐死前开启过的档案,以及她的上线状况……”“等等。”我打断她的话,提出质疑,“你进入现场后的行为,我感觉有点儿奇怪。”
“怎么了?”
“人体自燃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异常现象。种种研究证实,这与死者的生前行为、是否酗酒、体内可燃性脂肪多寡毫无关联。你既然早就读过这方面的资料,为何把它当成一般案件来侦查?难道说,你早就闻到不寻常的犯罪气味?”
“是的。”林小镜的回答令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看到房内挂着一条吊人索!”
——原来如此!跟辜明卉的案子一模一样!
“那是一条白色的绳索,我从来没有在怡姐的房里看过这种东西。我强烈地感觉到,这条绳索,仿佛在宣示某种邪恶的杀意!”
我点点头,请她继续说明。
“怡姐那么随和亲切,有人想杀她,这是我未曾想过的事情。但是,我必须同意,怡姐通过网络认识的朋友,实在多得离谱。她还私下告诉我,有些朋友别让齐大哥知道,否则会让他胡思乱想——因此,我所能想到的,就是心理变态的网友。
“网络太发达了,上线以后会认识谁,根本没有人知道。”林小镜的口吻超然了起来,令我不由得想起辜明孝的早熟。“我认为,在台湾总有一天会出现网络杀人魔。这个杀人魔,会从网络上寻找不特定、条件合适的被害者,以友善的模样出现。杀人魔变成被害者的一个家人不知道、男朋友不知道的密友,因为人在内心的某个角落,永远都需要一个私密国度。
“所以人才需要网络。网络提供了匿名而自由的空间。以我自己为例,我也有家人、朋友不知道的一面,我同样是透过网络,才能获得抒发、获得解脱。网络杀人魔,正是借由别人这种隐秘的需求,偷偷溜进被害者背后的生活圈,遂行他的杀人渴望。
“相反的,网络杀人魔也一样。他正是有杀戮的需求,才会匿名上网。也许他可以靠网络游戏暂时纾解,但他需要的仍是真实的血腥味。假使没有网络,杀人魔就会受到地缘关系的限制,这样警方破案的机会至少高一些。
“但是现在有了网络,就像是多了无数的触手,协助杀人魔探勘、搜集被害者名单。聊天室、BBS增加攀谈的交流,让人无意识地卸下心防;黑客软件让远程监控变得轻松简单;搜寻引擎甚至还可以帮忙汇总分类。而且,被害者在网络上透露的讯息愈多,杀人魔就愈能达成完全犯罪!”
林小镜的脸色严肃:“怡姐是个网络小说家,除了发表创作之外,她也在网络上写日记、心情散文。对网络杀人魔而言,或许她就是最好的下手目标!
“在报案之前,我在怡姐的电脑里,找到了一段最晚近的聊天室暂存讯息。我猜的没错,有一个自称‘火象星座’的网友,性别不详,在星期一凌晨和怡姐聊了十多分钟。
“这个‘火象星座’,传来的讯息充满恶意的威胁,还附加数张惨虐暴力、血肉横飞的合成照片,他说他已经锁定怡姐,怡姐必须以命偿命,为她做尽的坏事负责!”
“……以命偿命的坏事?”我问,“那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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