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议道:“此刻还只七点半钟,不如先去把孙仲和捕住了,再回来吃晚饭不迟。”
霍桑同意道:“也好。你如果有兴,就陪着银林兄去走一趟。”
汪银林恰从电话室中走出来。忙道:“霍先生,你再劳驾一次。我想最好我们三个人同去。万一再有什么意外的岔子,有你老人家在场,我们也可以放心。”
我觉得汪银林的建议并非多余。因为人事的变幻往往会出人意外。此刻全局虽都已结束,但在真凶就捕以前,有没有意外的岔子,这也难说。好在霍桑并不深拒,就即穿上了外衣,一同往海关路去。
九 意外波折
我们三个人利用着汪银林的公事汽车,又得到一个谈话的机会。汪银林自悔拘捕薄一芝的事太觉鲁莽。
霍桑安慰他道:“这不能怪你。他的举动确有可疑之处,说话又吞吞吐吐。昨夜他既曾往朱家里去,却又秘而不说,就是他自取其咎。”
汪银林道:“你想他昨夜到底见过朱仰竹没有?他究竟有什么勾当?”
霍桑沉吟地说:“我不知道。但我想这一节不会和凶案有关。他不久总要来见我们,他自己一定会说明白。”
“是,他也许今夜就来看你。因为我放他的时候,曾向他说话这是你的意思,他着实感激你。”
我笑着向霍桑说:“他感激你固然应当,其实你也应当感激他指引线索的功。”
霍桑忽瞧着我问道:“你可是说孙仲和线路是薄一芝指引的吗?错了。他在这件案上虽然供给我不少材料,但那孙某的一条线索,最先我在挂号簿上早已发见,并非完全出于他的指引。须知当朱家的蔡妈说出姓沈的时候,我本也信作是一条可靠的线索。后来伊越说越真,竟把那女仆的声音衣服做伊说话的佐证,我却越听越疑,反觉得有另寻线路的必要。因为在这种情景之下,那蔡妈的视觉、听觉竟能如此敏捷、清晰,实在不能不使我怀疑。后来那姓戚的挂号先生在号簿上说出了几个人来,银林兄便躁急不耐,分明他已把蔡妈的说话认做唯一的线路。我一时还没有把握,虽不便发什么异议,但我早已存下了另辟线索的意念。”
我赔笑道:“不错,我记起来了。你当初确有过怀疑的表示。后来你一听到薄一芝说出孙仲和来,便认为印合了你的设想,因而就坚持到底——”
霍桑的一种奇怪的举动挫断了我的话锋。他的身子突地偻向汽车的窗口外望了一望,接着又退缩进来,低声吩咐汽车夫。
他说:“你把车子开得慢一些。”
当我们谈话的时候,霍桑的眼光本不时向窗外瞧视。这时不知不觉,汽车早已驶进了海关路。我不知道什么缘故,他突然吩咐开慢车。我也向窗外探视。这一带路灯很亮。我发现我们的汽车距离松柏里已只三四十步光景。
霍桑又低声向银林和我道:“你们快瞧!前面不是有一个穿黑衣黑裙的女子吗?我看见伊是从松柏里第三弄中出来的。伊急切雇不到车子,左右张望,神情非常慌张。……唔,很可疑!”
我们的汽车更驶得近了。那女子正迎面过来,伊的面貌我已瞧见,好像很白皙,身材相当颀长。
汪银林失声道:“哎哟!是沈咏秋啊!伊为什么到这里来?”
霍桑微怔了一怔,张口像要说话的样子,忽又忍住了不说。他的视线仍凝住在马路的侧边。
汪银林继续道:“莫非又有什么变端?……唔,这女人不能轻易放过。……唉!瞧!伊雇着一部黄包车哩!……喂,你们快下车,我跟伊去。”
霍桑立刻摇手阻止,“不!还是让我跟伊去。你和包朗兄直接进去见孙仲和。如果他还在家里,你是公务员,可以立刻将他捕住。我马上回来。……停车……喂,你们快下车!”
情势很急迫,霍桑的命令又坚决得不容犹豫。汪银林开了车厢门,匆匆下车去。我也跟着下车,向前一望,那黄包车已向南走棋盘路去。霍桑的汽车掉了头,也跟着黄包车进行的方向缓缓驶过去。
我和汪银林相视了一下,就默默地走进松柏里去。到了第三弄弄口,我看见有一副卖热白果的担子歇在那里,正在沙啦沙啦地炒白果,此外却不见一人。
汪银林低声道:“你想沈咏秋到这里来有什么勾当?”
我答道:“伊也许是来报信的。伊起先既然听信孙仲和的谗言,可见他们间有某种交情。今天你到伊家里去见伊,又把李阿凤拘了去,伊觉得风势不佳,特地通知他,也是情理中事。”
汪银林沉吟道:“对,我也正这样想。假使如此,孙仲和势必还没有逃走。那也可以免得我们多费手续。”
那条弄中本来只有五个石库门,进深不大,孙仲和就住在最末一家。我们走到了十五号门前,便停了脚步。汪银林走在前面,正待敲门,忽又呆住了。我看见那石库门的一扇上半开着,却寂无声响,门前也没有灯光。我微微吃惊,首先探头进去张一张。客堂中黑暗无光,但厢房中的淡黄色的镂花窗帘上却露着灿烂的灯光。
汪银林附着我的耳朵,问道:“里面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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