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到了,马上告诉我,”谷平像是从橱柜里拿出了碗,“你愿意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吗?你也可以安慰他一下……”
林小姐犹豫了一会儿。
“好吧。”最后她说。
我没有出去吃晚饭,林小姐也没进工场间来安慰我。
谷平给我盛了一碗炒饭送进屋来,我闻到一股酱爆猪肝的浓郁香味。“你心情再不好,也得吃点东西。”他把筷子和碗分别塞在我的两只手里。
“跟林小姐打声招呼,我现在想一个人待着。”
“我知道。”
他正要起身时,我把碗筷放在旁边的桌上,猛然抓住了他的衣角。
“谷平。”
“什么事?”
“你说我爸会不会碰到了车祸?”这问题林小姐刚才问过,谷平没有回答。可是我想知道他心里的答案。
然而,他对这个问题再次保持缄默。
等了半天,见他没开口,我说:“谷平,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也可以随便回答,只要告诉我你心里的想法就行。”
谷平轻轻叹了口气。
“小亮,我不能随便回答。我只能说,如果一个人凭空消失,总是有原因的。”他的语气很沉重。
“那他会不会遇上了车祸?”我又问。
“我不知道。”
“谷平……我明天该不该去一次县里的交警队?也许、也许,他们最近几天发现了什么……”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不要想太多,今天先早点儿睡吧。”说完这句,他把手拿开了,接着好久没动弹,我甚至以为他已经不在这屋子里了,但后来他终于叫了我的名字。
“小亮。”
我“嗯”了一声。
“交警队我会帮你联系的。但我希望你有思想准备,有的事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你躲都躲不了。”
我想他可能是在看我。在看我的眼睛吗?是啊,还有什么比我的眼睛更能说明命运的力量!
“我明白。”我点头道。
6.我的坦白
为了让自己能掌握晚上的时间,我在房间里做了一个木制沙漏,当木桶里所有的沙粒流干后,时间大约是三十分钟。因而我知道,八点左右,谷平和林小姐一起离开了我家。可能是怕打扰我,他们没跟我打招呼,我只听到谷平轻轻带上店门的声音。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他才从外面回来。
进门后,他直接来到了我的房间。我还没睡,正坐在床边摆弄我的收音机。那是我妈生前给我买的。那时她已经病入膏肓,但她仍然从她的医药费里克扣出一小笔钱来,拖着虚弱的身体亲自跑到县里的大商场,给我挑选了一只在当时来说功能齐全的日产收音机。直到今天,它仍然是我最好的伙伴。如果没有它,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熬过最初失去光明的那些夜晚。
有一天,我在收音机里听到一句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孤独和难题。”我把这句话作为我的座右铭,写在了我的床头,我想,如果我曾经痛恨过命运,那就是这句话最后说服了我。与其是激励自己坚强,倒不如告诉自己,别人也不见得有多幸运,来得更有效。
“你回来了!”我知道谷平已经进入了我的房间,他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我已经很熟悉了。我关上了收音机。我正在收听一档滑稽节目,每时每刻,我都得想办法让自己心情愉快。
谷平向我走近,在我房间的桌子旁边坐下。
“我已经跟交警队的人联系上了。他们的办公室正好有人值班。我让他们查了最近一周的交通事故记录,没发生过什么恶性事故,只有几件车辆碰擦的小纠纷。在涉案的人中,也没有你父亲的名字。”
“我爸叫狄元庆。”
“我知道你父亲的名字。”
“这应该算是好消息吧?”我犹犹豫豫地说,我有点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因为谷平说话的语调告诉我,他的看法可能跟我不同,“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这只是摒除了一种可能性,并不意味着你父亲就没事了。我现在来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急于知道结果。我们还是等警方的调查吧。”谷平站起来,走到了门边,“我刚刚又去了一次小吴旅社。”
“我知道,你去送林小姐了。”我想他应该感激我,是我的不幸遭遇让他有机会接近他梦寐以求的林小姐。
谷平果然笑了笑。
“是的,很难得,是不是?”
“是很难得,你在她那里好像聊了很久。”我知道从旅馆步行到我家,不会超过十五分钟,可是打个来回,他却花了近一个小时。
谷平在我房间里踱了几步。
“我只在她那里打了个电话去县交警队,后来就又去了旅馆隔壁的小饭店。还记得我那次检查薛宁的车吗?”他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我记得。”
“我听到你问她关于米团的事,但我当时在车里没听清她是怎么回答的,你后来也没仔细跟我说,是不是?”谷平的脚步在屋子中间停住了,我知道他正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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